第417章 密道深处(1/2)
暗,是真的暗。
赵煜跟在张老拐身后,手脚并用地往前爬,膝盖和手掌被碎石硌得生疼。腰肋那处伤像是有把钝刀在里面慢慢绞,每次呼吸都扯着疼。汗水混着暗道里的潮气,糊了一脸,衣服早就湿透了黏在身上。
这鬼地方窄得连转个身都难,头顶的土石簌簌往下掉,好几次差点迷眼。前面张老拐喘气的声音粗得跟拉风箱似的,若卿在后面也是呼吸急促。只有夜枭,几乎听不见动静,像道影子贴着地面往前挪。
“他娘的……这……这得爬到啥时候……”张老拐压着嗓子抱怨,声音在密闭的通道里嗡嗡响。
“别说话。”夜枭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冷得像冰,“有回声。”
赵煜咬牙忍着疼,怀里那块星枢残片倒是越来越烫——不是真的烫,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钻,又像是它自个儿在嗡嗡震动。这感觉顺着胸口一路传到右手掌心,掌心那块星盘令牌的印记也跟着发痒发热。
这玩意儿肯定在指路。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那卷油纸图纸——虽然黑得啥也看不见,但捏在手里心里踏实点。图纸是三十年前画的,这密道也是三十年前封的。癸酉年七月初七,封。算算日子,离北阁暗室里标注的“癸酉年七月初三”只差四天。
四天时间,藏了残片,修了密道,然后封死。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面张老拐忽然“哎呦”一声,停了。
“咋了?”赵煜心里一紧。
“没……没事,”张老拐的声音有点古怪,“绊了一下。这儿……好像有岔路。”
夜枭窸窸窣窣挪到前面,过了半晌才说:“两条道。左边那条宽点,看走向是图纸上标的通往乱葬岗的主道。右边这条……窄得很,像是后来挖的,方向往西偏。”
怀里的残片忽然猛地震了一下。
赵煜差点叫出声。那震感太明显了,像有东西在里头敲。他捂住胸口,压低声音:“走右边。”
“殿下?”若卿在后面轻唤,“图纸上没标这条……”
“听我的。”赵煜声音发哑,“残片……有反应。”
没人再问。夜枭沉默片刻,率先拐进了右边那条窄道。这下更挤了,赵煜几乎是侧着身子硬蹭进去的,肩膀蹭着两边潮湿的土壁,落下簌簌的土渣。腰侧的伤口被狠狠挤压,疼得他眼前一黑,赶紧咬住嘴唇才没哼出声。
这条岔道不仅窄,坡度还在往下。几人几乎是半滑着往下挪,不知滑了多久,前面夜枭忽然“嗯”了一声。
“到底了。”
赵煜跟着滑下去,脚下踩到实地,腿一软差点跪倒。夜枭伸手扶了他一把,触手冰凉。
这里比刚才的通道宽敞些,勉强能站直身子。空气里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像铁锈混着陈年的灰,还带着点淡淡的……腥气?
夜枭晃亮了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周围——这是个天然形成的石穴,不大,也就两三丈见方。穴壁上能看到水流冲刷的痕迹,地上散落着不少碎石。而在石穴正中央,堆着一小堆东西。
不是金银财宝。
是三具骸骨。
张老拐倒吸一口凉气:“我操……”
若卿捂住了嘴。
夜枭举着火折子慢慢靠近。火光跳动,照得那三具白骨森森然。骨头已经发黑,衣服早就烂成了碎片,勉强能看出是两男一女。他们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倒在一起——一个靠着石壁坐着,头歪向一边;一个趴在地上,手向前伸;还有一个蜷缩在旁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赵煜盯着那具蜷缩的骸骨——准确说,是盯着她怀里那个锈迹斑斑的铜盒子。那盒子巴掌大小,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在火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怀里的星枢残片又震了一下,这次震得他胸口发麻。
“过去看看。”他说。
四人小心翼翼靠近。走到近前,看得更清楚了:坐着的那具骸骨头骨上有个洞,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贯穿;趴着的那具手骨死死抠进地面石缝里,指骨都断了;蜷着的那具女性骸骨最完整,怀里紧抱着铜盒,颈骨上还挂着个什么东西。
夜枭蹲下身,用匕首鞘轻轻拨了拨女性骸骨颈间那物件。是个小皮袋,已经脆得不成样子,一碰就裂开,里面掉出几片发黑的金属片,还有一卷卷得紧紧的小皮卷。
赵煜弯腰捡起皮卷。皮子硬得跟铁片似的,展开时发出“咔啦咔啦”的脆响,得万分小心才没碎成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很小,但工整,用的是前朝工部那种标准记录文体。
开头一行就让他心头猛跳。
“天工院星枢司绝笔。大统七年十月初三。”
大统七年。三十年前。
他屏住呼吸往下看。字迹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不清,但大意能读懂:
“……源初链接失控,星枢盘崩,异力外泄,化为蚀。北境三村三百七十一人死,余者皆异。帝怒,命封存所有星枢残片,毁弃记录,诛知情者……”
“吾等三人奉命携枢三甲残片及固钥于此潜藏。然蚀已侵体,神智渐失。料外间已列吾等为叛逃,追兵将至。”
“为免残片落入野心者之手,于此设三才锁,需三枚枢字残片齐聚,方可开启固钥,得窥源初之密及逆转蚀力之法……”
“若后来者得见此文,必是残片共鸣指引。切记:三枢合一,固钥方现;若缺其一强行开启,则蚀力爆发,方圆十里生灵尽灭。”
落款是三个名字:林文远、周衡、苏婉。
赵煜盯着那个“林”字,脑子里嗡的一声。他猛地想起玄圭先生说过的话——三十年前北境山村怪症,前朝天工院研究星力。
还有母妃……姓林。
“林文远……”他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殿下认识?”夜枭问。
赵煜摇头,指着那具女性骸骨:“这应该是苏婉。她怀里这个铜盒,就是‘固钥’。”他小心地从骸骨臂弯间取出铜盒。入手沉甸甸的,表面那些纹路摸上去有细微的凹凸感,正中央有个凹陷——形状大小,正好和他怀里的星枢残片吻合。
他掏出残片,试着往凹陷处一放。
“咔哒。”
严丝合缝。但铜盒毫无反应。
“看来真得三块都凑齐才行。”张老拐凑过来看,“这玩意儿……能救老王?”
“纸上说能。”赵煜把皮卷小心收好,又去翻看那几片发黑的金属片。那是几块薄薄的铁片,上面蚀刻着复杂的星图轨迹和算式,边缘已经锈蚀得厉害。其中一片背面,有一行用暗红色东西写的小字,像是血:
“文远、阿衡已去,蚀入骨髓,神智将失。最后清醒时记之:三钥齐聚可固藩篱,若求根治须向源初。源初非地乃时,需在星坠之夜于三枢交汇之点以固钥为引方可开启。切记切记。——苏婉绝笔。”
星坠之夜。三枢交汇之点。
赵煜盯着“源初非地乃时”那几个字,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是地方,是时间?这他娘的怎么理解?
“殿下,”若卿轻声说,“您看那儿。”
她指着石穴一侧的岩壁。赵煜举着火折子凑过去,只见岩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案和文字,比皮卷上详细得多。大部分是星图运行轨迹、能量转换算式,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设计图?
“这是星枢盘的构造图。”夜枭忽然开口。他手指拂过岩壁上刻的一幅复杂机械图——无数圆环嵌套,中心处有个球状结构,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尺寸和参数。“看这儿,‘枢轴定位点,三处’,旁边标了甲、乙、丁。”
三处。三块残片。
赵煜顺着岩壁往下看,在靠近地面的位置看到一幅简略的地图。三个点,连成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分别标注着“枢三甲”、“枢七乙”、“枢九丁”。三角中心画了个圈,写着“交汇点”。而在三角之外,京城的位置,又标了个小小的星形记号,旁边有一行小字:“观测基点,备援。”
观测基点?备援?
他忽然想起异症监文仲说的——前朝天工院在京城设有多个观测点,记录星力波动。这个“观测基点”会不会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是,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线索?
“咱们现在手里有枢三甲。”张老拐掰着手指头算,“还差七乙和九丁。七号工坊在哪儿?九号观测点又在哪儿?”
“七号工坊应该在京城西郊。”赵煜想起庄子地窖那本册子上的记录,“九号观测点……”他顿了顿,“在北境雪山。”
雪山。又是雪山。
他闭了闭眼,脑子里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定源盘之前给他看到的,雪山深处的古老祭坛,还有插在祭坛上的那把剑。难道那就是“三枢交汇之点”?
怀里残片又震了一下,这次带着明显的方向感,像是要拽着他往岩壁某个方向去。赵煜顺着感觉走过去,火光照亮岩壁底部——那里有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常年摩擦出来的。
他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点凸起。用力一按。
“咔啦——”
岩壁上竟然滑开一道缝隙!不宽,就一只左右,里面黑漆漆的,有股更陈腐的气味涌出来。
夜枭立刻戒备,匕首横在身前。张老拐也拔出小刀。几人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动静。
赵煜把火折子往里探了探。里面是个更小的空间,像个壁龛,地上堆着些东西。他小心地伸手进去,摸到几个硬邦邦的物件。
掏出来一看,是三个皮囊。都已经干硬开裂了,但还能看出形状。一个装着一卷更厚的皮纸,一个装着几件小巧的工具——刻刀、尺规、还有个奇形怪状像是罗盘的东西。第三个皮囊最沉,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颜色各异的矿石,还有几个小瓷瓶。
赵煜打开一个小瓷瓶的塞子,闻了闻——没什么气味。他倒出一点在掌心,是些暗红色的粉末,已经结块了。
“这啥玩意儿?”张老拐凑近看。
“不知道。”赵煜摇头,小心收好。他又展开那卷厚皮纸,上面画的是更精细的星图,标注着各种星辰的运行周期和能量峰值。在星图一角,有一行潦草的字:“星坠之夜,约三十年一周期。下次当在……甲午年冬月望日前后。”
甲午年。今年就是甲午年。
冬月望日……赵煜脑子里飞快地算。现在是十月末,冬月就是十一月。望日是十五。那不就是……二十天后?
“二十天。”他喃喃道。
“什么二十天?”若卿问。
“星坠之夜,可能在二十天后。”赵煜指着那行字,“如果这个推算准的话。”
二十天。王校尉等不了二十天。就算用玄圭先生的针和那瓶“褪色的神奇补剂”硬拖,最多也就再撑五天。
时间不对。
除非……星坠之夜不是固定一天,而是一个时间段?或者,有其他方法能提前引发?
他正想着,夜枭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寂静中,远处传来极其细微的窸窣声——不是老鼠,是脚步声,还有压得极低的说话声,隔着岩壁和土石,听不真切,但能感觉到人不少。
追下来了。
夜枭迅速打手势:灭火光,退。
赵煜吹灭火折子,黑暗瞬间吞没一切。四人摸着黑退到石穴最里面,紧贴着岩壁。张老拐把那几具骸骨轻轻挪到身前挡住——虽然对死者不敬,但现在顾不上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听方向是从他们刚才下来的那条窄道过来的。火把的光从岔道口透进来,晃动着,把影子投在石穴壁上。
“……肯定往这边跑了……”
“……密道图显示这儿有岔路……”
“……搜仔细点,主上要活口,尤其是那个十三皇子……”
声音隔着岩壁,闷闷的,但能听出是两三个人。火光在岔道口停了一会儿,然后往左边那条主道去了——看来他们没发现右边这条窄道。
脚步声渐远。
四人又等了一炷香时间,确认没动静了,才稍稍松口气。
“不能走原路了。”夜枭低声说,“他们既然下来了,肯定在上面留了人。就算咱们退回井口,也是自投罗网。”
“那咋办?”张老拐问,“困死在这儿?”
赵煜没说话,手指在岩壁上摸索。刚才残片指引他找到这个壁龛,那现在……他闭眼静心,试着去感受怀里残片的“动向”。
那东西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微微震动,这次震感指向岩壁另一侧——不是他们来的方向,也不是主道方向,而是石穴深处,一面看起来浑然一体的岩壁。
他走过去,手按在岩壁上。湿漉漉的,长满青苔。但当他将残片贴在胸口靠近岩壁时,能感觉到一种细微的、有节奏的震颤,像是……水流?
“这儿后面是空的。”他说。
夜枭立刻过来,用匕首柄敲击岩壁。声音闷实,不像是空的。但他不死心,沿着岩壁一点点敲过去,敲到靠近地面一处时,声音忽然变了——更空,更脆。
“这儿。”他蹲下身,匕首尖插进岩缝,用力一撬。
一块脸盆大小的石板松动了。张老拐帮忙一起撬,石板被挪开,后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一股带着腥味的水汽涌出来。
是条地下河。
水声哗哗,听动静水流还挺急。火折子照进去,能看到洞口离水面不到一尺,水道狭窄,但足够一个人猫着腰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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