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浊流中的微光(1/2)

第七天的黄昏,翠婶的脚掌已经磨得只剩血肉模糊的红肉。她扶着小张踉跄在江滩的芦苇丛里,咸腥的风卷着灰黑色的芦花扑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在扎。身后三公里外,那些穿黑作训服的人影如同附骨之疽,摩托车引擎声时远时近,从浦东追到了江对岸的废弃码头。

“婶……我走不动了……”小张的声音气若游丝,他的咳嗽从昨天开始带了血丝,被铁链磨破的脚踝在污水里泡得发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翠婶蹲下身,用破布蘸着浑浊的江水擦拭他的伤口。冰凉的液体触到溃烂处,少年疼得浑身一颤,却死死咬着牙没哭出声。这孩子自从那天在仓库里目睹枪杀后,就很少再流泪了,眼里只剩下与年龄不符的麻木。

“再撑撑。”翠婶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从怀里掏出最后半块晒干的草根——这是从排水管道里找到的,据说能充饥。她掰了大半给小张,自己只留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纤维粗糙得剌嗓子,可她不敢吐,这是他们仅存的食物。

三天前从仓库逃出来时,一起跑的十七个劳工现在只剩他们俩。有人掉进了设下的陷阱,被霰弹枪打成了筛子;有人被巡逻队的狼狗撕碎在玉米地;还有人在渡江时被水鬼拖进了江底——那些长着鳄鱼鳞片的变异体,是黄浦江里最可怕的猎手。

“听……好像没声音了?”小张突然竖起耳朵。

翠婶屏住呼吸,芦苇丛里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她爬到高处拨开芦花望去,远处的公路上空无一人,摩托车的引擎声彻底消失了。或许是彻底队换了路线,或许是他们终于甩掉了追兵,但她不敢放松——在这片混乱的地界,任何一秒的松懈都可能意味着死亡。

“天黑前必须找到干净的水。”翠婶背起小张,少年的重量压在她佝偻的背上,像一块滚烫的烙铁。她的脊椎在三个月前被橡胶棍打错位过,此刻每走一步都传来钻心的疼,冷汗顺着额角流进眼里,涩得她睁不开眼。

她想起阿土临死前的眼神,想起断胳膊中年人胸口的血窟窿,想起那些被吊在绞刑架上的干尸。这些画面像江水里的漩涡,一次次试图将她拖进绝望的深渊。可每当看到小张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嘴唇,她就又能攒起一丝力气——她得让这孩子活下去,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一片废弃的造船厂后面,找到了一处被芦苇环绕的水潭。潭水泛着淡淡的月光,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翠婶先是扔了块石头进去,等了半晌没发现水鬼的踪迹,又掬起一捧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变异水体特有的腥臭味,只有潮湿的泥土气息。

“是干净的!”她激动得声音发颤,赶紧把小张放在潭边的石头上,用破碗舀了水给他灌下去。少年贪婪地吞咽着,水珠顺着嘴角流进脖子里,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翠婶也喝了满满两碗,甘甜的水流过干涸的喉咙,仿佛带着某种重生的力量。她脱下水泡得发胀的鞋子,露出脚掌的血泡,正要伸进水里清洗,却突然瞥见水面倒映的天空——一轮残月被乌云遮住,四周的芦苇丛不知何时安静得可怕。

“不对劲。”她猛地将小张拽到身后,顺手捡起岸边一块锋利的碎玻璃。

沙沙——

芦苇丛里传来异响,不是风刮过的声音,而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在拖动。翠婶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她想起那些被水鬼拖走的劳工,想起他们临死前的惨叫。

阴影里缓缓走出三个黑影,黑色作训服上沾着泥污,左臂的虎头刺青在月光下泛着青黑。为首的壮汉手里拎着把开山刀,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正是那天在仓库里开枪杀人的刀疤脸。

“跑啊,怎么不跑了?”刀疤脸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门在摩擦,他身后的两人举起了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上面说了,抓活的,要让你们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翠婶把小张死死按在身后,手里的碎玻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别过来!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死?没那么容易。”刀疤脸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工事还缺诱饵,你们这种贱命,活着比死了有用。”

他突然加快脚步扑上来,翠婶转身就推小张:“跳下去!快!”

少年愣了一下,看着深不见底的水潭,又看看挡在身前的翠婶,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婶!”

“快走!”翠婶嘶吼着,用身体撞向刀疤脸。壮汉没想到她敢反抗,被撞得一个趔趄,手里的开山刀掉在地上。另两人立刻上前,枪托狠狠砸在翠婶背上。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可她死死抱住刀疤脸的腿,用尽最后力气喊:“小张!活下去!记住他们的样子!”

少年哭着转身跳进潭里,水花溅起的瞬间,翠婶听见霰弹枪上膛的声音。她闭上眼,以为死亡就要降临,却突然听到芦苇丛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枪声——不是霰弹枪那种沉闷的轰鸣,而是某种自动武器清脆的连射声。

“砰!砰!砰!”

刀疤脸的惨叫戛然而止。翠婶睁开眼,看见壮汉的额头上多了个血洞,身体直挺挺地倒下去。另两个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从芦苇丛里冲出的人影扑倒,闷哼声很快淹没在水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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