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办学堂（四）（2/2）

他向前一步，说出了他基于对世情的透彻观察和对人性的深刻理解，做出的务实警告。

“再精巧再强大的器物，若是掌握在一群思想蒙昧、不知平等自由为何物、只知点头哈腰、唯唯诺诺或争权夺利的人手中，那终究不过是更锋利的屠刀，或是更沉重的枷锁！”

“你想想，若有人用你造的机器压榨同胞，用你画的图纸筑起高墙，这样的‘新东西’，与旧时代的凶器又有何异？”

沈聿被大哥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激烈光芒和话语中的力量彻底震慑住了。

沈筠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音低沉下来，却更加坚定，带着一种破开迷雾的决心：

“阿聿，我想这学堂里，真正教授的，是新时代的思想！是外面世界吹进来的风！”

“是人人生而平等的道理！是科学的精神，是质疑的勇气！是探索未知的渴望！”

“是让每一个走进这里的孩子，知道他们生来不是为了磕头下跪，不是为了遵循某个死人的教条！

是未来让他们明白，这世界很大，道理可以自己探寻，尊严要靠自己争取！”

这份激昂的宣言，出自这位一向温和理性的兄长之口，显得格外有分量。

他指着那堆木料砖石，又指向外面广阔的天空，动作间带着一种属于年轻人的热忱：

“这些思想才是真正的火种！才是能让一个人真正挺直脊梁的东西！才是能让一个国家，从根子上真正强大起来的力量！比任何机器、任何枪炮都更根本！”

沈聿彻底怔住了。

他看着沈筠清瘦却挺直如松的背影，看着他眼中那为了更光明的未来而燃烧的火焰。

大哥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原本只专注于“技术”、“实用”的思维迷雾。

他忽然明白了大哥之前那句“往前走”更深层的含义——

不仅仅是制造器物，更是要塑造人心。

他也更深切地感受到兄长内心深处那份对弟弟、对家族、乃至对整个民族未来的深沉期许和破釜沉舟的勇气。

他忽然想起“旅人”信中描摹的图景：

人人吃饱穿暖，人人有书可读，铁龙穿山、铁鸟凌云，女子亦能执掌权柄，国家拥有尊严与底气。

那一切，仅仅靠机器和药物，真的能实现吗？

沈聿的目光，从地上的齿轮图纸，缓缓移向那片正在崛起的学堂地基，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哥，我明白了。”

“这学堂，不仅要教他们怎么造东西，更要教他们为什么造东西，以及，为谁而造东西。这火种…我们一起点！”

沈筠看着弟弟眼中焕发出的光芒，重重地拍了拍沈聿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兄弟俩的目光，一同投向了那片象征着希望与未来的工地。

阳光洒下，照亮了兄弟二人俊秀的侧脸，也照亮了他们眼中坚定的光芒。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这条开民智的道路，虽然漫长，却充满了兄弟同心、薪火相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