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淮安的粥（三）（2/2）

他忽然笑了笑，眼尾的红痕染上几分痞气：“不过说真的，你比我可怜多了。

我这戏演砸了最多被人说两句疯话，你要是露了馅，掉的可是脑袋。”

笑够了，他凑近谢临洲，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俞琛走前还留下本笔记，叫‘警世预言录’，里面记了好些后来真的发生的事……

有几页写着咱们这儿，还有别的地方，他们…他们屠了城，杀了好多好多人，连妇人孩子都没放过……”

最后几个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血腥气的艰涩。

谢临洲眼眶红了，脸上的那点温和霎时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咯”作响。

“他们算什么东西？”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全是戾气，“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迟早有天……”

沈聿望着谢临洲发红的眼，喉结滚了滚，深吸一口气，将那本“警世预言录”里更刺骨的内容砸出来：“

你敢相信吗？那本子上还写……樱花人把活生生的人拖去当实验品——孩子、老人，甚至刚生完娃的妇人，都被捆在铁床上，做那些听着就剜心的勾当……”

他声音发紧，指尖掐进掌心：“还有屠城，好多好多城。他们进城那天，太阳都是红的，一条街一条街的人倒下去，血流得漫过脚脖子……”

每说一句，谢临洲的呼吸就粗重一分，指节攥得发白，眼底的红像要渗出血来。

“我信。”他忽然哑声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我信。这群畜生什么都干得出来。我这条命早就被他们折腾得不像样了。”

“从前我总觉得自己活得像条狗……”，谢临洲猝然起身，臂上伤口崩裂渗出血迹，他却浑似未觉，只兀自低笑，

“如今我才明白，便是条野狗，獠牙尚在，也能撕下几块豺狼的血肉！”

“我这条命，早就烂透了！若能死前多送一份情报，多坑他们一局，多拽几个鬼子滚回那弹丸之地陪葬——便是烧成灰，扬在这泥地里，也值了！”

沈聿望着他形销骨立却如利剑出鞘般的身影，喉头哽咽。

他猛地抓住谢临洲未伤的那只胳膊，声音急切得几乎破碎：“别这么说！会好的…都会好的！那个俞琛说…他说将来咱们一定能赢！”

他语无伦次，只想把那份炽热的希望塞进对方冰冷的胸腔：

“再也没有打仗，没有人饿肚子！所有的娃娃，男娃女娃，穷的富的，都能堂堂正正进学堂读书写字！天天吃白米饭！冬天有厚棉袄，夏天穿新衫…”

他描述得笨拙，那景象却如一幅过于明亮的画，骤然劈开这血腥压抑的夜色。

谢临洲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下来，他失神地望着窗外沉沉的夜，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

半晌，他极轻地呢喃了一句，像叹息，又像是解脱：

“那样…真好。可我大概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他睁开眼，望着星空感慨道，“但一想到…小雨，还有那么多像她一样的孩子，真的能活在那样一个将来里…就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沈聿看着谢临洲眼中那微弱却真实的向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

他不能让他带着这样的遗憾离开！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猛地窜了上来——让他亲眼“看到”！哪怕只是通过另一个人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