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2）

只得颓然降旨：敕令铁府加紧铸币，成品悉数封存国库。未有朕的手谕，半枚铜钱也不得支取。

这法子终究徒劳。铜钱深锁国库便成顽铁，除却充作压箱底的死钱，再无半分用处——不能流通的钱，与破铜烂铁何异？

挥退众臣后，孙权独坐殿中怔怔出神。

该从何处掘出些钱粮来？他眯起眼轻声自语。

正是橙黄橘绿时。

诸葛府邸。

宽敞的正厅里挤满了四方豪商。

有人倚着落地琉璃窗远眺，茶色水晶镜片后的双眼迎着秋阳微眯；有人对镜整冠，仔细抚平衣襟每道褶皱；更有蹲在檐下摩挲瓷砖者，把玩釉色莹润的瓷瓶者。

余者皆安坐席间，手持剔透琉璃盏细品香茗。案头陈列着岭南佳果：香蕉剖玉，甘蔗叠青，荔枝缀红，蜜桃敷粉。

最喧闹处，数名商贾正捧着玻璃小盏豪饮，看似清水入喉，众人却饮得满面红光。

诸葛詹轻摇羽扇自后堂踱出，玄纹云袖在满堂珠光里拂过主位。目光扫过众人时，唇角扬起琥珀色的笑意：此番可备足银钱了？

大汉新制奇物迭出，只怕诸君钱囊又要见底。

清越话音在梁间回响。方才还各得其乐的商贾们如同蒙童见塾师，瞬息间齐整归座。莫道商人谄媚——见着这尊行走世间的财神，谁人不发自肺腑地敬畏？

众商贾齐声拜道：参见小丞相。随即恭敬行跪拜大礼。

这份恭敬不仅仅源于礼数，更因诸葛詹愈显尊贵的身份。在官本位思想的影响下，身为下层的商人们对这位 ** 自是毕恭毕敬。

诸位都是熟人了，不必拘礼。诸葛詹挥了挥手中羽扇，都随意些。

谢小丞相。众人这才重新落座，目光热切地望向诸葛詹。

屋内陈列着诸多前所未见的新奇物件，令在座众人目不暇接，都盼着诸葛詹能为他们一一讲解。

先说说这水晶琉璃。诸葛詹为玻璃取了个雅致的名字。既是打算作为奢侈品售卖，名字自然要响亮些。

琉璃其实早在周朝就已出现，是炼制青铜器时的副产品，正如蜀汉在烧制水泥时意外制出了玻璃。但当时之人不解其成因而来，还以为是天降祥瑞。历史上直到唐代才有关于琉璃烧制的明确记载，如今这项技艺尚未被人掌握。

水晶琉璃，顾名思义，其珍贵之处不言而喻。诸葛詹讲解道，有彩色和无色两种，皆可制成装饰品、杯盏、灯具或墨镜。其中透明无暇者更为珍稀，可作窗扉，采光极佳——诸位想必已经见识过了。

更妙的是，大汉已完全掌握了制作工艺。诸位可按需定制各种造型与色彩的琉璃制品，无论是龙凤麒麟，还是狮虎大象，皆可烧制。

其次要说的是瓷砖与瓷器，同样可用于装饰，不论室内铺陈还是室外装潢。同样支持定制，花色、款式、尺寸皆可随心所欲。

最后是这镜子。诸葛詹笑道，诸位已见识过它的神奇——能清晰映照人像，全无铜镜的模糊之感。若将此物带回去，必能风靡贵族妇人之间！

诸葛詹突然意味深长地补充：这三样物件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极易破碎！

砰砰砰！

三声脆响接连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落地镜、玻璃窗及一人高的瓷瓶尽数碎裂，残片散落一地。商贾们看得心疼不已。

小丞相，如此易碎之物，怎反成了优点？有商人疑惑发问。

天下竟有永世不坏之物？若当真如此，主顾们只需采买一回便再不见回头客了。”诸葛詹执盏轻笑道，“可若此物经不起磕碰，稍不留神便支离破碎...”指节轻叩案几，“主顾岂不要时常登门？这买卖方能细水长流。”

“今日且教诸位个门道——上佳的货色未必是上乘的商货。”

在座行商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略一思量，便似云开见月，胸中滞涩豁然贯通。那经商之道竟如醍醐灌顶，霎时臻至新境。

恰似那立竿见影的灵丹，纵能药到病除，却算不得好买卖。倒需使那治标不治本的药丸子，叫人月月来抓，岁岁采买，方是生财正道。

前者一剂痊愈，再无生意可做；后者细水长流，银钱自源源不断。可见物事过于精良，反倒难成气候。

“闲话休提。”诸葛詹自斟一盏琼浆，闭目深嗅，眉梢眼角俱是陶然，“若非在孝中，定要与诸君浮三大白！”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晃，“此乃忘忧仙酿！”

昔年炼制青霜时，那蒸馏器具本是现成的。要酿这烈酒原非难事，只是早年间蜀汉米珠薪桂，粮秣尚要掰作两瓣使，哪有余裕来酿酒？

便到如今，诸葛詹仍不主张耗费五谷酿酒。此番与商贾们品鉴的，多是以南洋群岛上四季不绝的野果酿制。那些热带果实熟落枝头也是暴殄天物，倒不如掺些粮食蒸馏酒，调成各色果酒。

恰值魏地清谈之风大盛，那群玄学名士个个都是酒中饕餮。要在这风雅场上拔得头筹，须得容貌昳丽、海量能饮，再佐以五石散助兴。若更兼能歌善舞、琴棋书画，甚或有些龙阳之癖，那简直是清谈界的泰山北斗了。

最新研制的忘忧仙酿，专为魏国权贵阶层精心调制，那些沉迷玄学之人，定会沉醉于微醺后超然物外的缥缈意境。

佳酿本就是易耗之物，再多也供不应求。诸葛詹更将仙酿包装成稀世珍品，实施季度限量发售，令玄学之士求之不得又心痒难耐。

这招欲擒故纵，每次只让买少许，偏不让人尽兴痛饮，吊足了胃口。

公子，不知此物作价几何？商贾们急不可耐地追问。

掌管丝绸锦绣的司锦校尉、统筹盐务的典盐校尉、主理茶事的典茶校尉、负责糖类的典糖校尉、统辖酒品的典酒校尉，以及专司琉璃制器的琉璃府君——诸葛詹将麾下各司其职的干将一一引见，对众商贩道：具体货品细则，诸位但问无妨，相关主事必当详尽解答。

以诸葛詹今时今日的地位，亲自议价实在有 ** 份。待来年荣膺骠骑将军，若再与商贩锱铢必较，岂非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