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2）

殿中笑声戛然而止。诸葛詹向御座行礼：陛下在建业日日得见太阳，可曾亲睹洛阳？

此言直指要害。自孙策立业江东至孙权称帝，孙氏确实无人踏足洛阳。当年孙坚北伐董卓时，长子孙策尚在舒县与周瑜结交。

孙权面色微沉。按常理论，自是该日更远。然这洛阳看似近在咫尺，实则终其一生不得亲见。一个望得见却触不到，一个看不见更摸不着......

诸公可曾见识洛阳？诸葛詹环视群臣，吴地百姓可见？三军将士可见？

少年以谬答阐真理，四两拨千斤地还击了东吴的刁难。纵使殿中有人曾至洛阳又如何？他们的君王终其一生，注定与那座北方都城缘悭一面。

四下寂然无声，诸葛詹嘴角微扬：既无人反驳，可见洛阳确比建业遥远。

关银屏望着他辩得东吴众人哑口无言，凤眸弯成月牙，心中快意几乎要化作掌声迸出。她对东吴积怨已久，此刻见对方受挫，自然畅快淋漓。

猖狂什么？难道你们蜀人真去过洛阳？席间忽有人冷哼。

诸葛詹蹙眉暗恼——这些宵小怎的没完没了？抬眼看去，却是个锦衣少年端坐吴侯子嗣席位，正是孙权四子孙霸。

汉贼势不两立，王业终归中原。诸葛詹振袖道，我大汉虽暂未克复洛阳，他日 ** 旧都必成现实。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孙霸嗤笑。孙权默许幼子挑衅，这般小辈争执正合他意。

先君取汉中，家父夺武都、阴平，莫非开疆扩土也是虚言？诸葛詹反唇相讥，倒是贵国，数十载竟跨不过合肥半步。

殿中吴臣面色铁青，尤其孙权——合肥确是他心头隐痛。

我东吴也曾拓土荆州！孙霸急不择言。

此话犹如冷水入油锅，众人皆变色。关银屏拍案欲起，却见诸葛詹已抢先掀翻案几，羽扇直指孙霸厉喝： ** 之徒！也配提荆州旧事？！

戕害关侯是为无仁，偷袭盟邦是为无义！他声若雷霆，字字诛心，尔等不仁不义之徒，尚有脸面提及荆州？！

孙霸面红耳赤反骂：借地不还的蜀鼠之辈！

诸葛詹听罢怒极反笑：好一张利口！今日便与你细细清算，荆州究竟当归何人！

赤壁烽烟未起时，荆州之主为谁？他厉声诘问。

自是刘景升。孙霸昂然应答。

倒未睁眼说瞎话。诸葛詹冷笑一声，又道：刘表既殁，刘琮举州降曹，彼时荆州已易姓为曹。

待周郎火烧赤壁，曹贼北窜，其势力仅余南阳郡、南郡与江夏北部三处。

他屈指数道：荆襄七郡分明是南阳、南郡、江夏、长沙、零陵、桂阳、武陵。

我家主公横渡大江，收取荆南四郡——长沙、零陵、桂阳、武陵尽入囊中。

而江夏郡，当时尚在刘琦公子治下。诸葛詹目光如电，至此，整个荆州与你东吴可有半分干系？

转年周瑜破曹仁，方才夺得南郡一隅。

同年刘琦公子病逝，临终将江夏赠予昭烈皇帝。

彼时局面：曹操握南阳，东吴据南郡，我大汉坐拥江夏及荆南四郡。

诸葛詹字字如铁：竖起耳朵听真——尔等仅得南郡，何曾拥有过整个荆州？

借荆州之说根本荒谬绝伦！因尔等从未真正掌控荆州！他声若雷霆，大汉不过暂借南郡！仅此一郡而已！

为取益州，刘备确曾向东吴暂借南郡，此事蜀汉从未抵赖。

但尔需明白，大汉虽借南郡，却将江夏拱手相让！

此番置换各取所需：江夏在刘备手中时，南郡于东吴犹如飞地；而刘备欲图益州，必取南郡为跳板。

两家各退一步：以东吴之南郡换蜀汉之江夏。

刘备得南郡可西进益州，东吴获江夏则控扼长江咽喉，保江东无虞。

当时双方虽互有戒心，然北有强敌，不愿联盟破裂，遂成此交易。孙权更将胞妹许配刘备以示诚意。

这一置换，确是大汉多得三分利。诸葛詹坦然承认。

他最后补充道：赤壁战前，东吴击杀黄祖，仅得江夏弹丸之地；赤壁战后，曹操仍据部分江夏，由文聘镇守。

江夏郡被三家瓜分，孙权、曹操、刘琦各占一份。

刘琦病逝后，其地盘由刘备接管。

此次交换领土，相当于用三分之一的江夏换取了完整的南郡，刘备方面显然获利更多。

后来湘水划界时，我方又将长沙、桂阳两郡划归你们！

刘备取得益州后，东吴重提旧事，要求归还南郡。

南郡绝不能放手，因其是连通益州的要冲。若让出南郡，荆南四郡便会成为孤地，与益州失去联系。

但毕竟先前占了便宜，双方争执不休，最终通过湘水划界达成和解。

南郡归属刘备，江夏归属孙权。

荆南四郡中，湘水以西的武陵、零陵归刘备；长沙、桂阳归孙权。

简单来说，为保住南郡，刘备先后让出三分之一的江夏，以及完整的长沙、桂阳两郡。

即便南郡再珍贵，用两个郡加上三分之一的江夏偿还，还不够吗？诸葛詹目光扫视众人，高声质问。

他将所谓借荆州的来龙去脉梳理得清清楚楚，东吴众人哑口无言，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孙霸年幼，不了解这些过往，只听闻借荆州之说，还以为东吴占理。

但其他大臣都是亲历者，深知诸葛詹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