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访客离去，暗潮将至（1/2）

秦岳那辆沾满泥点的旧吉普车，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鸣，最终化作村口土路尽头的一抹淡淡烟尘，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来时，如同秋末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气息奄奄，生命之火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眉宇间镌刻着深可见骨的痛苦与绝望。离去时，虽身形依旧清瘦，衣衫简朴，但脊梁已然挺直，步伐沉稳，那双曾经被阴毒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重燃着勃勃生机与潜龙归海的锋芒。

这份翻天覆地的改变，源于这小小山村，源于这间新挂牌的“桃源中医药堂”，更源于那位看似平凡、双目失明，却身怀鬼神莫测之技的年轻村医——万大春。

万大春静立在诊所新制的木门槛前，仿佛一尊融入了身后青瓦灰墙的雕像。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倾听远去的车轮声，又似乎在感知着更遥远的风吹草动。他修长的手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物件——那是秦岳临行前郑重留下的“虎踞令”。

令牌触手冰凉，非金非铁，质地奇特，上面雕刻的猛虎下山图案线条刚猛，充满了力量的张力。这枚小小的令牌，此刻却仿佛重若千钧，它不仅代表着省城最大镖局总镖头的一条性命，更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滚烫的江湖诺言和血性义气。

这是一份善缘，一次雪中送炭换来的可能涌泉相报。但万大春心中澄明如镜，这更是一份巨大的因果。救治秦岳，绝非一次简单的医患相遇。秦岳所中的“玄冰灼脉散”，其阴毒诡谲的特性，与他两年前那个雨夜所遭遇的暗算，那种侵蚀双目、冰寒刺骨的毒力，隐隐然出自同源，仿佛黑暗中吐信的毒蛇，带着相似的冰冷与恶意。

这绝非偶然。万大春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两起事件背后，必然盘踞着一个或数个行事狠辣、隐秘而强大的势力。他们能掌握并运用这等近乎失传的阴损奇毒，其能量和危险性，远超赵虎、周斌之流，甚至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秦岳的康复，如同一颗足够分量的石子，被投入看似平静的深潭。表面的涟漪或许很快就会散去，但水下被搅动的暗流，却可能悄然改变许多东西，引向不可预知的方向。那伙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既然能使用如此手段，必然有其错综复杂的消息网络。秦岳重伤垂危他们或许不会太过关注，但一个身中“玄冰灼脉散”而被彻底治愈的人重新出现，这件事，极有可能已经触动了他们某根敏感的神经。

他们会作何反应？是暂时按兵不动，谨慎观察？还是会恼羞成怒，怀恨在心，进而迁怒于那个胆敢破解他们奇毒、坏他们好事的人？甚至……波及这座刚刚恢复生机的村庄？

万大春的心微微下沉。他并不后悔救治秦岳。医者之道，见死岂能不救？更何况，此事极可能与他自身的血海深仇紧密相连，是他揭开当年真相、寻找元凶的重要线索。但他此刻肩上的责任，已不仅仅是个人恩怨。他的身后，是逐渐焕发生机的桃源村，是信任他、依赖他的乡亲，是他刚刚起步的药堂和稚嫩的徒弟们。

桃源村再也经不起另一场巨大的风浪了。

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那份沉重暂时吐出。转身，步履平稳地回到院内。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满院落，新晒的药材散发出混合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独特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石墩正蹲在石碾旁，吭哧吭哧地用力碾磨着茯苓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神情专注而认真。兰草则坐在窗明几净的药方室内，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誊写着万大春上午口述的几个新方剂，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显得一丝不苟。最小的狗蛋，正趴在墙角一小片特意开辟的药圃边，瞪大了黑亮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一株刚刚破土而出的三七嫩苗，仿佛在跟它进行无声的交流。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平静、安详，充满了欣欣向荣的希望。这就是他想要守护的景象。

然而，就在这份祥和之中，万大春那经过传承淬炼、远超常人的灵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异样波动。

那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冰冷，淡漠，不带丝毫情感。

如同暗处有一条毒蛇悄然睁开了竖瞳，又像是高远的天空中，有苍鹰锁定了地面的猎物。

它若有若无，飘忽不定，极其隐蔽地扫过院落，来源似乎是在极远之处，远到超出了常人视力所能及的范围，更像是一种冥冥中的直觉预警。

这感觉一闪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心神恍惚间的错觉。

但万大春对自己的感知有着绝对的自信。尤其是在修炼了“神农生气”之后，他对周遭环境的洞察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他好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但脸上却未显露分毫异样。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镇定。

他语气如常地开口，声音平稳地吩咐道：“石墩，先去把晾在后院竹席上的当归都收进来吧。我感知水汽略有变化，怕是晚些时候会有潮气，影响了药性。”

石墩老实巴交，闻言立刻放下石碾，拍拍手上的药粉：“哎！好的师傅！”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向后院。

万大春又转向窗内：“兰草，你带狗蛋去一趟柳絮姐家，把上次我给她爹复诊时记录的脉案册子取回来，下午我还要参考一下。”

兰草乖巧地应下，放下毛笔，招呼了一声还在研究小草苗的狗蛋。狗蛋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立刻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小跑着跟上兰草姐姐。

支开了三个不谙世事的徒弟，院落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新挂的“桃源中医药堂”牌匾下的红色穗子，发出的轻微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