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黄剑知住院了(2/2)
振华哥连忙打圆场:“是啊是啊,晓荷那是做大事的人。”
但乐仪显然没理解大人们为何突然变得奇怪,她继续用清脆的童声补充道:“可是爸爸很会做饭啊!上次我生日,爸爸做了好多好吃的,白阿姨还把菜烧糊了。”
黄亦玫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她继续盛汤的动作,语气轻快地说:“看来某些人的厨艺倒是长进了不少。”
振华哥看看我,又看看黄亦玫,最后目光落在浑然不觉的乐仪身上,无奈地摇头笑了。
黄剑知始终安静地看着这一幕,这时才缓缓开口:“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他接过黄亦玫递来的汤碗,意味深长地说,“重要的是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
乐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咬了口苹果。而她这句无心的童言,却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每个人在时光中的改变与不变。
更生姐推开病房门时,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笑容。她手里拿着几张单据,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房间:
“刚问过医生了,检查结果都很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话像春风般驱散了病房里最后一丝沉闷。黄剑知闻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乐仪更是开心地拍手:“太好了,外公可以回家了!”
就在这时,我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那我明天上午过来接叔叔出院吧,正好有空。”
话音落下,病房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振华哥最先反应过来,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太好了!我明天上午正好有个推不掉的会,正愁怎么安排呢。”
黄亦玫抬起头,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惊讶,有感激,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轻轻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更生姐一边整理着出院注意事项,一边笑着说:“有苏哲在我们就放心了,做事稳妥。”
最让人动容的是黄剑知的反应。老人伸出布满皱纹的手,再次握住我的手腕,这次的动作比之前更加有力。他的眼睛有些湿润,连连点头:“好,好,苏哲来接我,好。”
乐仪悄悄凑到我身边,小声说:“爸爸真好。”
清晨的阳光透过医院的玻璃门,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助理早已办妥所有出院手续,正拿着单据在护士站做最后确认。我走进病房,黄剑知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沿等着。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爸爸!”苏乐仪今天特意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像只活泼的小云雀。
“叔叔,我们回家。”我上前小心地搀扶起黄剑知。
黄剑知笑着拍拍我的手背:“麻烦你了,苏哲。”
黄亦玫正在病房里做最后检查,她把父亲这些天看的书、常用的保温杯、还有没吃完的水果一一收进包里。看见我扶着黄剑知,黄亦玫动作顿了顿,轻声说:“车停在b区电梯口,比较近。”
“好的。”我点点头。
于是一行人缓缓走向电梯——我搀扶着黄剑知走在前面,黄亦玫提着行李跟在身侧,苏乐仪则像只快乐的小蝴蝶,时而跑到前面按电梯,时而绕到后面帮妈妈提个小袋子。
“外公您小心门槛。”
“爸爸,让我来拿那个吧。”
乐仪忙前忙后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黄剑知慈爱地看着外孙女:“我们乐仪真是长大了,这么能干。”
电梯里,透过镜面的反射,我看见黄亦玫正低头整理着父亲的衣领。她的动作很轻柔,眼神专注。那一刻,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她也曾这样细心为我整理过领带。
“怎么了?”她察觉到我的目光。
“没什么。”我移开视线,“只是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确实,走出住院部大门时,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初夏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我小心地扶着黄剑知坐进车里,替他系好安全带。
“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老人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黄亦玫坐在父亲身旁,细心地为他垫好靠枕。苏乐仪则钻进前座,兴奋地指着窗外:“外公你看,那边的花开得好漂亮!”
车子平稳地驶向清华园家属住宅区,后视镜里,黄剑知闭目养神,黄亦玫静静望着窗外,而乐仪则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将黄剑知安顿好在卧室休息后,我轻轻带上房门,一转身,却险些撞上不知何时静静站在我身后的黄亦玫。
不等我开口,她忽然一步向前,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我,将脸深深埋在我的肩头。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仿佛我是她在汹涌海浪中能抓住的唯一浮木。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肩头的衬衫面料迅速被温热的泪水浸湿。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声地啜泣,那压抑的哽咽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碎。我迟疑了一下,终是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都会过去的……”我低声说着苍白的安慰。指尖传来她脊背嶙峋的触感,她比看起来还要消瘦。此刻的她,不再是从前那朵带刺的、骄傲的玫瑰,而更像是一枝被狂风暴雨蹂躏后,花瓣零落、枝叶低垂,亟待温暖与支撑的残花。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过了许久,也许只是几分钟,但在这凝滞的氛围里却显得格外漫长。她的颤抖渐渐平复。
忽然,她猛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她抬手,有些狼狈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刻意避开了我的目光。
“谢谢你,苏哲。”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但已经恢复了些许平日的腔调,只是那份刻意维持的镇定显得脆弱不堪,“对不起……我最近……太糟糕了,失态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主卧门缝下,一双熟悉的小白鞋悄悄挪动了一下。门缝后,似乎有一道好奇又担忧的视线一闪而过。
是乐仪。
黄亦玫显然也察觉了,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头发和衣裙,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堪称坚强的笑容,尽管那笑容看上去摇摇欲坠。
“我没事了。”她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门后的女儿,更像是在对自己强调,“真的。”
她转身走向客厅,背影挺直,试图重拾那份属于黄亦玫的骄傲。而我站在原地,肩头那片被泪水濡湿的冰凉,和门缝后那双窥探的眼睛,让这昏暗楼道里的瞬间,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复杂与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