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苏哲已经没有爱情的勇气(1/2)
周末的赛车场,是另一个剥离了苏氏老宅沉静气息、充斥着速度与轰鸣的平行世界。橡胶摩擦柏油路面产生的焦糊味混合着高标号燃油的刺鼻气息,弥漫在燥热的空气里。巨大的引擎咆哮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一次次撞击着耳膜,也仿佛能震散附着在骨骼上的、属于日常的疲惫与枷锁。
我和陈少康并排站在p房外的维修区通道,看着一辆辆涂装鲜艳、如同钢铁猛兽的赛车,在赛道上化作一道道模糊的色带,疾驰而过。他们都穿着专业的防火赛车服,我的是沉稳的深蓝色,陈少康的则是更跳脱的亮橙色。
“姐夫,下一节该我们了!”陈少康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像个大男孩,“今天非得跟你再掰掰手腕不可!”
我笑了笑,戴上防火面罩和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在赛道环境下显得格外锐利的眼睛。这种极限运动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彻底放空大脑,只专注于眼前方寸之地和身体本能反应的时刻。
几节酣畅淋漓的驾驶下来,两人将车开回p房,摘下头盔,头发都已被汗水浸湿。我们靠在凉意沁人的金属墙壁上,拧开矿泉水瓶盖,大口补充着水分。
场上的喧嚣暂时被隔绝在身后,p房内是技师们忙碌而有序的脚步声和工具碰撞声。就在这一片背景噪音中,陈少康用毛巾擦着汗,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开口:
“说起来,姐夫,我觉得我姐跟你结婚后,挺幸福的。”
“噗——咳咳……”我一口水差点呛进气管,猛地咳嗽起来,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陈少康。幸福?我和陈疏影?这场始于精准计算、各方利益权衡的政治联姻?
我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自嘲和毫不掩饰的诧异:“少康,你跟我开什么玩笑?我和你姐,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不过是两家觉得合适,各取所需罢了。哪里谈得上‘幸福’这种词?”
在我,或者说,在几乎所有知晓内情的人看来,这段婚姻的本质再清晰不过——我苏哲历经情海沉浮,身心俱疲,需要一段稳定且能带来助力的关系来安顿后半生;而陈家,看中我苏氏的商业帝国和我本人尚未耗尽的潜力,需要将这份财富与影响力以婚姻的方式,更牢固地捆绑。陈疏影,不过是这场交易中,被家族推出来的、最合适的那枚棋子。幸福?这个词太过奢侈,也太过虚无,从未出现在我对这段关系的定义里。
陈少康看着我脸上毫不作伪的错愕,反而笑了,那笑容里没有戏谑,反而有种认真的意味。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反应。”陈少康仰头又灌了口水,然后看向远处赛道扬起的尘烟,眼神似乎也飘远了些,“不是我胡说。是我姐……有一次跟我聊起过你们的事。”
我擦拭嘴角的动作微微一顿。陈疏影……会跟弟弟聊他们的婚姻?这本身就很出乎我的意料。在我印象里,陈疏影是那种将情绪和想法包裹得极其严密的女人,即便是对亲弟弟,也极少谈论私人感受。
“她说,”陈少康的声音在引擎的间歇轰鸣中,显得清晰而平静,“她觉得你是‘适合’的结婚对象。”
“适合?”苏哲重复着这个词,眉头微蹙。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评估结论。
“对,适合。”陈少康转过头,看向苏哲,眼神坦诚,“她说,其实很早以前,在她……嗯,在你还是黄亦玫丈夫的时候,我们三个不是偶尔会一起骑行吗?那时候,她对你的印象就不坏。”
骑行?苏哲的思绪被猛地拉回到很多年前。是了,那时我和黄亦玫还未离婚,因为陈少康的关系,偶尔在一些户外活动中,会遇到陈疏影。那时的她,总是安静地跟在后面,话不多,穿着专业的骑行服,身姿挺拔,像一株沉默的青竹。
“她说,你热爱运动,不像是那种沉溺酒色的纨绔子弟;言谈风趣,学识也广,不会让人觉得无趣;举止得体,从不轻浮,尊重在场的没一个人,包括她这个当时看起来有些‘多余’的人。”陈少康一点点复述着,像是在拼凑一幅遥远的画面,“她说,那时候虽然谈不上喜欢或者别的什么,但至少,不讨厌。觉得你……是个‘不错’的人。”
我沉默地听着。这些细节,我早已遗忘在岁月的尘埃里。我从未想过,在那个遥远的、我尚且沉浸在与黄亦玫的炽热与痛苦中无暇他顾的时期,会有一双如此冷静而客观的眼睛,在默默地观察着我,并得出了这样一个……算是正面评价的结论。
“我姐那个人,你也知道,”陈少康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她不是没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只是,我们那样的家庭,见多了……也听多了。她眼看着身边一些朋友,为了所谓的爱情飞蛾扑火,闹得满城风雨,最后遍体鳞伤,什么都没落下。慢慢的,她对那种太过激烈的东西,就有了防备。”
我能理解。在他们这个圈层,爱情往往是奢侈品,也是最危险的易燃品。陈疏影的清醒和戒备,是生存的智慧。
“等到她三十多岁,家里催得越来越紧。她自己也觉得,是时候找个人结婚了。就在那个时候,你刚好离异。”陈少康顿了顿,看着苏哲,“而你母亲,也正好在为你物色合适的联姻对象。我父亲……也注意到了你。”
时机。一切都卡在了一个微妙的时间点上。
“我姐说,她知道这是联姻。但她回想了一下以前对你的那点‘不错’的印象,又观察了你离婚后的状态——虽然消沉,但并没有彻底垮掉,依旧维持着体面和能力。她觉得……”陈少康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种转述亲密话语的郑重,“也许你正是那个,在恰好的时间,出现的恰好人选。”
“她甚至……”陈少康摸了摸鼻子,似乎觉得有些有趣,“还为此,小小地叛逆了一次。我母亲最初其实并不十分赞成,觉得你……嗯,情史太过复杂。但我姐坚持了,她说服母亲,选择了和你相亲。”
我彻底怔住了。
我一直以为,这场婚姻是双方家族,甚至主要是我母亲和陈家长辈推动的结果。陈疏影只是被动接受。我从未想过,在这场看似冰冷的利益结合背后,陈疏影本人,是拥有选择意志的。她不是被安排的棋子,而是在有限的选项里,主动地、理性地,选择了我苏哲。
她选择我,不是因为轰然的心动,不是非君不嫁的痴恋,而是基于一种冷静的评估——我是一个“适合”的、在“恰好的时间”出现的、彼此或许可以“平淡携手一生”的对象。
“她说,”陈少康最后总结道,目光认真地看着我,“你们之间,没有她曾经防备的那种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爱情。但恰恰是这种平淡,让她觉得安心。她觉得,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尊重,平稳地走下去,或许……也不错。”
p房外的赛道上,又一波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达到顶峰,然后逐渐远去。
我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瓶已经不再冰凉的矿泉水,感觉那轰鸣声仿佛不是响在赛道上,而是响在我的脑海里,震得我思绪纷乱。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婚姻的主导者之一,至少是清醒的参与者。可现在我才发现,陈疏影或许比我更早、更冷静地看清了这一切的本质,并且,以一种我从未察觉的、主动的姿态,走进了我的生活。
她不是被迫的联姻工具,她是一个在现实与理想之间做出了清醒权衡,并最终选择了一条看似平淡、却可能最适合彼此道路的、智慧的女人。
而“幸福”……或许,对她而言,这种剥离了剧烈情绪波动、充满了确定性、彼此相敬如宾、又能共同抚育后代的生活,就是她所定义的,“不错”的幸福。
陈少康看着我陷入沉思的侧脸,笑了笑,没有再打扰我,转身去和技师讨论下一节的车辆调校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望向赛道尽头那片被热浪扭曲的空气。
原来,在我以为的“政治联姻”的冰冷外壳之下,还隐藏着这样一段……属于陈疏影的、静水流深的心事与选择。
这一刻,我对自己那位一向清冷自持的妻子,忽然有了一种全新的、难以言喻的认知。
引擎的轰鸣依旧,但在我耳中,似乎有了不同的回响。那不再是单纯的噪音,而像是某种……恰逢其时的、打破固有认知的钟声。
从赛车场归来,那引擎的轰鸣仿佛还残留在耳膜的深处,与陈少康那番关于“幸福”与“选择”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在我的心头反复回响。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在城里绕了一段路,摇下车窗,任由傍晚微凉的风吹拂着脸庞,试图理清那纷乱如麻的思绪。
“适合”、“恰好的时间”、“不错”、“平淡携手一生”……
这些词汇,与我过往认知中那种焚心蚀骨、非你不可的爱情,相差何止千里。它们理智、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却奇异地,在我以为早已坚冰覆盖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温暖的、不同于以往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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