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苏母回国,要白谦(2/2)

而苏老夫人,似乎这才注意到出现在客厅的孙女。她抬起头,看向乐仪,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客气:“乐仪醒了啊。”

她的目光在乐仪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又迅速地、自然而然地转回到了白谦身上,仿佛白谦才是这里唯一值得她关注的孩子。她甚至微微侧过身,将手中的表盒又往白谦面前递了递,语气带着催促和期待:“小谦,快,戴上让奶奶看看。”

我看着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女儿,看着浑身冰冷、充满恨意的儿子,看着满脸疼爱却偏心得如此伤人的母亲,再看着身边因为愤怒和心疼而身体微微发抖的妻子……

我看着母亲那充满期待地伸向白谦的手,看着那块折射出冰冷光芒的昂贵腕表,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乐仪的脸,是一种失去所有血色的、纸张般的惨白。那双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瞳孔却缩得很小,里面清晰地映照出楼下那幅“祖慈孙孝”的画面,以及那个让她恐惧和憎恶的源头——白谦。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 clinging 在枝头的枯叶,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无声的、却凛冽如刀的视线吹落,摔得粉碎。她的手死死抠着楼梯的木质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油漆里。

而我的妻子,黄亦玫,她站在离我最远的沙发旁,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盯着苏老夫人和白谦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冰冷的戒备,而是燃起了实质性的、压抑不住的怒火。那怒火之下,是深可见骨的屈辱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尖锐痛楚。她怀里的乐瑶似乎被母亲身体传递过来的僵硬和颤抖吓到了,小嘴一瘪,发出细弱的、带着哭腔的“妈妈……”。

白谦,依旧是那副冰山般的模样。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乐仪一眼,只是垂着眼睑,盯着苏老夫人递过来的那块闪烁着冰冷贵金属光泽的腕表,紧抿的嘴唇线条像用刻刀划出来的一样僵硬。他周身散发出的,是一种与这“温情”场面格格不入的、带着恨意的疏离。

我脚步沉稳,甚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不容置疑的力度,踏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我径直走向苏乐仪。

乐仪看到我走近,那双空洞而恐惧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巨大的委屈,泪水迅速蓄满,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像一个在无边黑暗中终于看到灯塔光芒的迷航者。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她的手指在我掌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回握住了我。我稍稍用力,将她从阴影里,带到了我的身边。她的身体靠向我,单薄而脆弱,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心脏隔着薄薄睡衣传来的、急促而不安的跳动。

我用另一只手臂,环住她颤抖的肩膀,将她更紧地、更具保护性地拢在自己的身侧。这是一个清晰的信号,一个无声的宣言:爸爸在这里。

然后,我的目光转向不远处的黄亦玫。

她的脸色依旧铁青,眼神里的怒火未消,但在与我对视的瞬间,那怒火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脆弱和依赖。她怀里的乐瑶,正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我。

我抱着乐仪,朝她们走去。

在黄亦玫面前站定,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没有去拉她,而是直接、稳妥地,将她怀里那个小小的、温软的身体——我们的乐瑶,抱了过来。

乐瑶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习惯性地搂住了我的脖子,把小脸埋在我的颈窝,带着哭腔含糊地又叫了一声:“爸爸……”

我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我的妻子,黄亦玫。

她站在原地,看着我,看着被我护在身侧和怀里的两个女儿。她眼中翻腾的怒火,似乎因为我这连贯而坚定的动作,稍稍平息了一些,但那份冰冷的寒意和受到的屈辱,依旧清晰地刻在她的眉宇间。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向她传递着无声的讯息。

她读懂了。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她向前迈了一步,极其自然地,走到了我的另一边,与我并肩站立。她的肩膀轻轻触碰着我的手臂,站姿重新变得挺拔,甚至带着一种宣战般的姿态。她没有再看苏老夫人和白谦,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我怀里的乐瑶和紧靠着我、依旧在微微发抖的乐仪身上。

就这样,我们一家四口,以一种紧密的、不容分割的姿态,站在了客厅的中央,站在了苏老夫人和白谦的对面。

我,是连接她们的核心,是抵御外来风雨的支柱。乐仪和乐瑶,是我必须庇护的幼苗。而黄亦玫,是我的战友,是我共同守护这个家庭的同盟。

我们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封闭的圆,将所有的伤害、偏见和不受欢迎的“偏爱”,都隔绝在了这个圆之外。

客厅里的格局,因为我的这个动作,瞬间变得泾渭分明。

一边,是苏老夫人和白谦,代表着过去的纠葛、失控的偏爱和冰冷的恨意。

另一边,是我们一家四口,代表着现在与未来,代表着不容侵犯的堡垒和共同进退的决心。

苏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僵住了。

她举着表盒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显得有些尴尬和突兀。她看着我们,看着我将两个女儿紧紧护住,看着黄亦玫毫不犹豫地站到我的身边,形成了一个如此紧密的、对抗性的阵型。她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了一丝错愕,随即是不悦,甚至是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她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如此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她的对立面,为了维护黄亦玫和那两个“小的”,而将她和她刚刚认回的、酷似她儿子的“宝贝孙子”,排斥在外。

白谦也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射线,扫过我们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一家四口。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动容,反而像是被这“温馨团结”的一幕刺激到了,那深藏的恨意和冰封的冷漠,似乎更加浓郁了几分。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充满讽刺的弧度。

令人难堪的沉默再次降临,这一次,带着更加浓重的火药味。

最终,是苏老夫人先开了口。她缓缓地收回了举着表盒的手,将那昂贵的腕表随意地放在了身旁的茶几上,仿佛那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她的脸色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疏离感的平静,但眼神却锐利地看向我。

“苏哲。”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习惯发号施令的压迫感,直接穿透了这紧绷的空气。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退缩。手臂将乐仪和乐瑶搂得更紧。

“妈,您说。”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看着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评估我的决心,又像是在酝酿着更重要的话。然后,她的视线微微偏转,落在我身旁紧挨着的黄亦玫身上,快速掠过,又扫过我怀里的乐瑶和身侧的乐仪,最后,重新定格在我的脸上。

“我这次回来,打算长住。”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小谦一个人在国内,我不放心。他需要人照顾,也需要家庭的温暖。”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意味:

“你去安排一套房子。离这里近一点的,环境要好,安静些。我要和小谦,住在一起。”

这句话,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巨石,轰然砸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千层浪。

她要和白谦住在一起!

不是偶尔探望,不是短暂相聚,而是正式的、长期的、在同一屋檐下的共同生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将把她那毫无原则、近乎盲目的偏爱,时时刻刻、明目张胆地倾注在白谦身上。意味着白谦这个充满恨意、并且刚刚严重伤害过乐仪的少年,将像一个被正式引入的、代表着过去错误和现实威胁的符号,长久地、近距离地横亘在我们这个家庭的生活边缘,甚至中心!意味着乐仪将永远活在被比较、被忽视、甚至可能再次被伤害的阴影之下!意味着亦玫所要面对的压力和屈辱,将变得日常化和具体化!

我感到身旁的乐仪身体猛地一颤,靠在我身上的重量骤然加重,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黄亦玫的身体也瞬间绷紧,我甚至能听到她极其轻微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挽着我手臂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掐得我生疼。连我怀里的乐瑶,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瞬间加剧的紧张气氛,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而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一瞬间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变得冰冷。

我看着我的母亲,看着她那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施恩意味的表情。她完全意识不到,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她的这个决定,会对我现在的家庭,对我的妻子,尤其是对我那两个年幼的女儿,造成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她只看到了她想要补偿的、酷似她儿子的孙子白谦。

安排一套房子?让她和白谦住在一起?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生我养我,却在此刻显得如此陌生、如此具有破坏力的母亲。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我们一家四口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无声的抵抗,与对面那带着命令和偏执的、冰冷的要求,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却关乎未来走向的激烈对峙。

风暴,已然降临。而这一次,它不再是来自外部的挑衅,而是源自血脉深处,带着亲情名义的、最残酷的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