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黄亦玫去上海出差(2/2)
飞机上,我跟苏更生换了座位,让玫瑰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她既能看风景,也拥有了一个更私密、受庇护的角落,而我坐在靠过道的位置,成为她与外部世界的“缓冲区”。
拿出准备好的降噪耳机、蒸汽眼罩与颈枕递给她,她靠着休息下,我翻着带来的书本,飞机上很安静,只有我翻书本的声音。向空乘要一杯温水,放在桌板上,玫瑰醒来后,我举着杯子给她喝了两口,剩下的水我直接喝完了。
帝都离魔都很近,飞机快要下降了,轻声提醒她去一下洗手间。收起我们的小桌板,调直座椅。从洗手间回来后,帮她拿着小镜子给她补妆。
下了飞机,我们打车去了下榻的酒店,整理好行李后,跟她们告别离开。
车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影,将斑驳的日光洒落在前挡风玻璃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巷,像老唱片上的刻痕,在心底最深处被悄然唤醒。
的士司机操着一口略带抱怨的沪语,嘟囔着前方拥堵。那绵软粘稠的腔调,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咔哒”一声,撬开了某个尘封的匣子。
我几乎是未经思考,一句地道的上海话便脱口而出:“么事体,师傅,阿拉勿急,慢慢叫开好来。”(没关系,师傅,我们不急,慢慢开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和司机都愣了一下。司机从后视镜里诧异地瞥了我一眼,随即像是找到了知音,话匣子也打开了,从交通一直聊到天气。而我,则被自己喉咙里自然流淌出的乡音震住了。前世离的很远,又好像很近,蛰伏在身体里灵魂的母语。
下了车,我挥别司机,独自一人扎进了那些毛细血管般的弄堂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混合着老旧木材、饭菜油烟和淡淡洗衣粉味道的气息,这是魔都深处最真实的呼吸。指尖划过粗糙的、带着历史温度的石库门墙面,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弹格路,耳边是邻居用吴侬软语隔着窗户的交谈,还有不知谁家传来的油锅爆炒的“刺啦”声……
这一切,记忆里的实体。前世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幽灵,重访着自己的前生。
直到,我停在一扇虚掩的、雕花精美的黑漆大门前。门缝里,隐约可见一个狭小的、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天井,几盆绿植郁郁葱葱。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竹椅上,慢悠悠地择着菜。
前世,在这座城市的无数个角落短暂停留,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
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古老的墙面上。我站在巷口,回望那片承载了太多记忆的里弄。
酒店套房的灯光柔和,窗外是陆家嘴流光溢彩的夜景。我将印着“小杨生煎”、“沈大成”等字样的纸袋在茶几上铺开,食物的热气混着油香瞬间充盈了空间。
“快来尝尝,”我带着些许献宝的雀跃,将餐盒一一打开,焦黄的生煎、晶莹的小笼、金黄的排骨年糕和圆滚滚的蟹壳黄映入眼帘,“地道的上海味道。”
黄亦玫好奇地凑过来,拿起一个生煎,按照我的指导小心咬破,吸掉汤汁,眼睛弯了起来:“这个好吃!底脆汤多。”
我心底泛起一丝属于“前世”的满足,又热情地将小笼包和排骨年糕推到她面前。她尝了,也都点头称赞。
直到她拿起那个撒满白芝麻的蟹壳黄。她咬了一小口,细细咀嚼,秀气的眉头却微微蹙起,形成了一个可爱的川字。
“嗯……这个,”她放下手里的蟹壳黄,语气带着北方姑娘的直爽,“有点太甜了。这豆沙馅儿,比我们那儿的月饼馅还甜呢。”
她接过我递上的排骨年糕,又补充了一句,目光落在我自然夹起另一个蟹壳黄的手上:“苏哲,我发现你好像……特别偏爱甜口?连吃小笼包的醋里,我看你也放了糖。”
她的话语里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丝恋人间的细腻观察。但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我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我正准备将蟹壳黄送入口中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那些深藏的前世记忆瞬间翻涌——弄堂里飘着的糖糕香,外婆熬的猪油黑洋酥,午后配着浓茶的那块甜腻到心里的蝴蝶酥……这些是刻在上海人味觉基因里的密码。
可我该如何告诉她?
难道要说,是的,因为我灵魂里住着一个前世的老上海,那里的味蕾习惯了浓油赤酱里那一抹必不可少的甜?
我不能。
我迅速将蟹壳黄放进自己碗里,脸上挤出一个再自然不过的笑容,用一种轻松调侃的语气掩饰了刚才那瞬间的停滞:“入乡随俗嘛。你看这排骨年糕的酱汁,不也是甜咸口的?”
我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身拿起水壶给自己倒水,用动作来分散注意力。“而且,吃点甜的,心情好。”我试图用最庸常的理由搪塞过去。
黄亦玫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疑惑并未完全散去,但她很体贴地没有再追问。她只是拿起一块排骨年糕,咬了一口,笑着说:“好吧,那你多吃点甜的,我负责消灭这些咸的!”
她乖巧地转移了话题,而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随即涌上一股复杂的歉意。我看着她明媚的侧脸,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玫瑰。有些关于灵魂的来路,我无法向你坦白。
这两天,玫瑰忙着工作,我带着助理去办理了手续,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出手老洋房,虽然价格贵点,但是我还是做决定买下来。而我也没有告诉玫瑰,怕她多想。
等玫瑰工作结束,我们一起回了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