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黄亦玫离婚后(2/2)

回想最后那段时间,每一天都像是在走钢丝。在家里,我要小心翼翼地控制自己的表情,管理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个不经意的失神就会引来玫瑰关切的询问。面对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睛,我更要编织一个又一个“爸爸工作忙”、“爸爸要出差”的童话。每一次说谎,都像在自己心上刻下一道印记,那种愧疚和压力,几乎让我窒息。

我不仅要欺骗她,也在欺骗自己,假装那个叫“苏谦”的孩子不存在,假装我们的生活依旧完美无瑕。那是一种全方位的、令人精疲力尽的表演。

黄亦玫的放手,砸碎了那副无形的枷锁。黄亦玫不再需要活在猜疑和心碎里,而我,也终于不必再日夜扮演那个心力交瘁的“完美丈夫”和“完美父亲”。我们都被从那个扭曲的、名为“幸福”的假象舞台上,解放了下来。

我们彼此相爱。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可是,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黄亦玫选择了最彻底的方式——离开。这不是不爱,而是因为太爱,也因为太痛,以至于找不到第二条可以并肩同行的路。

这份离婚后的“轻松”,因此染上了浓重的悲剧色彩。它不是因为解脱于婚姻的束缚,而是解脱于那段不得不以谎言包裹真心的、令人窒息的日子。我们解放了彼此,却是以永远失去对方为代价。

这段婚姻的结束对黄亦玫是沉重的打击,但黄亦玫选择了彻底切割和向前走,从伤痛中逐渐复苏、重建自我。

黄亦玫内心的成长和蜕变。她不再是被伤害的受害者,而是自己生活的主宰者,将曾经的痛苦转化为新生的力量。

黄亦玫的坚强不是一蹴而就的,她眼神中的沉静是经历过痛苦洗礼后的沉淀。她不是忘记了伤痛,而是学会了与之共存并继续前行。

不是欢欣鼓舞的重生,而是一种带着淡淡伤感的、坚实的向前行走。就像夕阳的余晖,温暖中带着凉意,却依然明亮。

离婚,于黄亦玫而言,并非人生的终点站,而是一个被迫转乘的站台。黄亦玫没有在月台上长久徘徊,舔舐伤口,而是整理行装,踏上了一列新的列车,窗外的风景开始缓缓移动,变幻。

黄亦玫更加投入地回到了工作中,曾经不管她多么努力,大家都会觉得她是靠着苏哲的。如今,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在谁身影背后的女人,她用自己的专业和能力,开拓着属于自己的疆土。

女儿的陪伴,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

苏乐仪是她世界里永不熄灭的温暖光源。她的日程表上,雷打不动地标记着女儿的亲子活动、家长会、周末出游。她会带着乐仪去图书馆看绘本,去公园追逐泡泡,蹲在地上耐心地解答女儿无数个“为什么”。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她眼中会流露出最柔软、最真实的慰藉。这份母爱,让她变得无比强大,也让她始终保持着内心的纯净与温柔。她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努力让她在一个充满阳光和爱的环境里成长。

自我的空间,是她的呼吸,也是她的新生。

黄亦玫报了一个插花课程,在花材的修剪与搭配中,感受色彩与生命的律动;她或许重新拾起了搁置多年的画笔,在安静的午后,用色彩涂抹心情;她也可能只是约上三五知己,去品尝新开的餐厅,或者在周末的清晨,独自去听一场音乐会。

黄亦玫的社交圈在慢慢复苏和扩展,不再是清一色的“夫妻档”。她有了可以一起看展览的女性朋友,有了能分享读书心得的工作伙伴。在这些属于她自己的时刻里,她脸上会浮现出一种松弛而平和的神情。那不再是强装的笑颜,而是一种源自内心充实与自由的淡淡愉悦。

黄亦玫的生活,像一幅原本被意外泼墨的画作,她没有试图费力地去擦洗掉那刺目的污痕,而是选择以那痕迹为新的底色,沉稳、耐心地,一笔一笔,重新勾勒描绘。画面上,有了事业的远山,有女儿这轮明媚的太阳,也有了属于自己灵魂的、静谧而丰富的花草。

黄亦玫的道路还在前进,她没有停留。步伐或许不如少女时代那般轻盈雀跃,却更显踏实、沉稳。她不再需要谁的庇护,她自己,已然成为了一把能够为自己和女儿遮风挡雨的伞。

那是一个周日的午后,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振华哥”的名字。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混合着愧疚、关切和些许紧张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接通电话,振华哥的声音听起来比上一次质问我要平静许多,甚至带着一种事务性的沉稳。

“苏哲,是我。”

“振华哥。”我应道,声音有些干涩。

“打电话来,是想跟你说一声,玫玫最近……挺好的。”振华哥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工作很顺利,乐仪也乖巧懂事。她整个人的状态,比之前放松了很多。”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方面,我为黄亦玫能走出阴霾、开始新生活而感到由衷的、带着酸楚的欣慰;另一方面,这“挺好”两个字,也明确地提醒着我,她的“好”是发生在我离开之后。

“嗯,那就好。”我最终只能给出这样苍白的回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振华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我未曾预料到的、略显生硬的诚恳:“还有……谢谢你。谢谢你当时放手,把乐仪的抚养权给了玫瑰。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并不容易。”

这句“谢谢”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它承认了我的“牺牲”,却也坐实了我作为“过错方”的底色。我放弃女儿的抚养权,本是我在那种境地下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补偿,此刻被提及,只让我感到无地自容。

“那是我应该做的。”我低声说,“乐仪跟着玫瑰,是最好的选择。”

短暂的沉默再次降临,仿佛能听到电流通过的细微声响。然后,振华哥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探究,几分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替玫瑰彻底划清界限的意图:

“那……你呢?你跟白晓荷,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水面,在我心里激起巨大的波澜。我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振华哥或许认为我和白晓荷早已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组建了新的家庭。

我立刻开口,声音因为急切而略显突兀:“不,振华哥,你误会了。我跟白晓荷不会结婚。”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变得清晰而坚定,不想留下任何模糊的余地:

“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的感觉。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因为苏谦。我是她儿子的生物学父亲,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我们最多……只能算是朋友,共同抚养苏谦的朋友。”

我说出这番话时,感到一种深刻的荒谬和悲凉。我和我法律上的妻子离了婚,却和我并无感情、甚至不知如何有了一个孩子的女人,被绑定在“孩子父母”的关系里。

电话那头的振华哥似乎也愣住了,他大概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振华哥或许以为这是一场俗套的婚外情终成眷属,却没想到陷入了更加纠缠不清的迷局。

“……是这样。”振华哥最终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或许还有一丝释然?为玫瑰感到的释然。

“嗯,就是这样。”我重复道,像是在对他也对自己强调。

通话在一种略显沉闷和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我放下手机,望向窗外,阳光依旧明媚,而我的生活,却停留在这样一个奇怪而孤寂的岔路口——失去了挚爱的妻女,与一个我并不爱的女人共同拥有一个孩子。前路该如何走,我依然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