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深层协议（1/2）

“渡鸦-β”的起落架接触到冰层时，没有发出预想中的撞击声，只有一阵轻微的、仿佛踩碎厚厚积雪的沉闷响动。潜行模式下的飞船如同一片巨大的灰色阴影，无声地滑入建筑侧面一处被半永久性冰甲覆盖的凹陷区域——这是“应急协议扩展”资料中标注的隐蔽备用对接点。

舱门打开，比医疗前哨更加凛冽的寒气瞬间涌入。赵磐拉紧防护服的领口，呼吸在面罩内凝结成白霜。他站在舱门口，眼前是几乎与冰原融为一体的幽绿色建筑外墙，近看才能发现那些看似天然冰晶的纹理下，是致密的人造合金结构，表面流动着极其微弱的能量光泽。

右手手腕内侧的灼热感并未因抵达而消退，反而随着与建筑的靠近变得更具脉动性，像一颗微弱但顽强的心脏在皮肤下跳动。那股从飞船终端接收到的加密信号残留的紧迫感，也如影随形。

他检查了装备：腰间的塔萨尔手枪能量指示只剩一格，多功能工具腰带，那块六边形数据板，以及……手腕上这来历不明的共鸣。没有时间犹豫。苏瑾等不了，哈兰长老他们情况不明，而这座建筑内部显然正在发生着什么。

“保持潜行待机模式，保持与‘哨兵’前哨的断续数据链接。如果24小时内没有我的信号返回，或接收到紧急破坏指令，按协议c执行。”赵磐对飞船ai下达了最后命令。协议c是“哨兵”提供的一个极端预案：若确认设施陷落且无挽救可能，“渡鸦-β”将用剩余能量向“摇篮”监管网络广播最后的警告和位置，然后自毁。

他踏入冰面，靴子陷进齐踝深的积雪。建筑外墙在近距离观察下，能看到许多细微的裂缝和能量泄露形成的荧光纹路，幽绿色的光芒正是从这些缝隙中透出，在冰晶的折射下显得迷离而诡异。按照资料，备用入口应该就在这处凹陷的底部。

很快，他在冰层下发现了一个几乎被完全掩埋的、标准六边形轮廓的金属板。清理掉浮雪和碎冰，露出下方带有复杂凹槽的控制面板——与苏瑾打开主入口的面板形制一致，但更小，更隐蔽。

赵磐取出数据板，尝试将其嵌入凹槽。大小契合，但面板毫无反应。他皱了皱眉，想起这数据板权限有限。或许……需要更直接的“钥匙”特征？

他犹豫了一瞬，抬起右手，将手腕内侧那灼热的位置，轻轻贴在了控制面板冰凉的表面。

瞬间，异变发生！

控制面板内部的纹路骤然亮起，但不是资料中记载的淡蓝色或淡金色，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星空般的暗蓝色，其中还流转着细碎的银白光点！这光芒与“星语者碎片”的颜色惊人地相似！

与此同时，赵磐手腕的灼热感变成了清晰的刺痛，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从面板涌入，顺着手臂向上蔓延，直达太阳穴。一段极其破碎、充满干扰的意识流信息强行挤入他的脑海：

“验证通过……高阶共鸣体接近”

“警告……核心协议‘归寂’已部分激活”

“冲突……‘守护’指令与‘净化’终极条款”

“寻找……初代载体……或……合格的继承者”

信息戛然而止，如同断线的风筝。控制面板上的暗蓝光芒也随之收敛，恢复了原本的黯淡。但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旁边一处原本严丝合缝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里面是向下延伸的金属阶梯，被墙壁内部透出的微弱白光照明。

门开了。但传入脑海的信息却让赵磐心头更加沉重。

“归寂”协议？冲突？“守护”与“净化”？初代载体？继承者？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这个“回声”避难所，或者说其核心的“核心共鸣体”，被设定的最终指令可能并非单纯的“庇护”或“保存”，而是包含着某种更极端、更决绝的选项。而苏瑾的濒危状态和之前的能量爆发，很可能意外地触及或加速了这个协议的运行。

没有退路。赵磐深吸一口气，侧身挤入缝隙。身后的入口随即无声关闭，将他完全封闭在这座幽绿色建筑的内部。

阶梯陡峭漫长，旋转向下。墙壁是光滑的银灰色合金，每隔一段距离镶嵌着发出稳定白光的条形光源。空气干燥冰冷，带着更浓的金属和臭氧味道，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高频能量设备运转的嗡鸣，从脚下深处传来。

赵磐放轻脚步，手枪握在手中，数据板调至被动扫描模式，警惕着每一个拐角。阶梯似乎贯穿了建筑的外围结构，直通深层。途中经过几个岔路口和紧闭的门户，但他遵循着手腕处那微弱共鸣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牵引感，选择继续向下。这共鸣似乎在指引他前往某个特定的方向。

大约下降了近百米，阶梯尽头连接着一条宽敞的走廊。走廊风格与上层类似，但更加宏伟，两侧墙壁上出现了大型的浮雕壁画，描绘着塔萨尔文明鼎盛时期的景象：星辰间的航行、宏伟的城市、以及……一些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温和光芒的“人形”（或许就是“守望者”？）。这些壁画多有破损，被后期粗糙的维修痕迹覆盖。

走廊寂静得可怕。没有守卫，没有活动的迹象。只有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空旷中回荡。扫描显示，周围的能量背景稳定但异常“干净”，仿佛被刻意过滤过。

突然，前方走廊转角处，传来极其轻微的金属刮擦声。

赵磐立刻闪身贴墙，屏住呼吸。刮擦声持续了几秒，然后是一个物体被拖动的沉闷声音。不像是机械的规律运动，更像是……某种笨拙的、费力的动作。

他小心地探头望去。

只见转角那边的走廊上，一台银灰色的引导者机器人（g型号）正背对着他，动作僵硬地拖拽着一大块扭曲的、似乎是从墙壁或天花板上剥落下来的黑色晶化物质。那晶化物质内部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能量光点，不断试图侵蚀机器人的手臂，但被机器人表面一层淡金色的能量薄膜阻挡、湮灭。

这台机器人的状态显然不好。它的一条腿似乎受损，行走时发出不协调的摩擦声，另一条手臂的关节处也有电火花闪烁。它的传感器头部黯淡无光，没有像之前遇到的引导者那样亮起扫描光圈，只是凭着基本的程序在清理这些显然不应出现在这里的污染残骸。

是“回声”内部的引导者。它在进行清洁或修复工作，但自身受损严重。

赵磐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现身。他观察着机器人的动作和周围环境。走廊地面上散落着更多类似的黑色晶化碎片，墙壁上也有几处明显的、仿佛被强酸腐蚀或能量爆裂留下的焦黑破损。这里不久前显然发生过激烈的能量冲突，很可能就是苏瑾引发的那次秩序能量爆发波及的区域。

那台受损的引导者终于将那块晶化物质拖到走廊一侧一个突然打开的方形处理口旁，将物质推进去，处理口闭合。然后它僵硬地转过身，准备去处理下一块碎片。

就在它转身的瞬间，它那黯淡的传感器头部，对准了赵磐隐藏的拐角方向。

没有警报，没有攻击姿态。它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用那带着严重电子杂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未……未授权个体……检测……到‘钥匙’……高阶共鸣……矛盾”

它似乎陷入了某种逻辑混乱，在原地微微晃动。

赵磐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他缓缓走出拐角，举起双手示意无害，同时用清晰的塔萨尔语说道：“引导者单位，我是赵磐。我与‘希望之钥’持有者苏瑾同行。我需要前往主控大厅，了解她的情况和设施现状。”

听到“苏瑾”和“希望之钥”，那台受损的引导者（从它胸前的模糊标记看，可能是g-13或类似编号）传感器闪烁了几下。“关……键目标……苏瑾……生命危急……主控大厅……封锁……核心协议运行”

“封锁？谁封锁的？其他引导者吗？”赵磐追问。

“g-01至g-06……执行‘归寂’协议……警戒……隔离……我们……g-07至g-12……受损……部分单位……离线……维护……”g-13的语句更加破碎，但意思大致清楚：一部分引导者（可能是更高级或权限更高的）正在执行那个“归寂”协议，封锁了主控大厅。而另一部分（包括眼前这台和之前帮助哈兰长老他们的）则受损或处于维护状态。

“归寂协议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它会对苏瑾和里面其他人做什么？”赵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

“数据……不全……协议最终阶段……确保‘守望者’遗产……不被滥用或落入‘混沌’……手段包括……深层净化……记忆重置……或……设施自毁……”g-13的电子音在说到最后几个词时，杂音格外刺耳。

深层净化？记忆重置？设施自毁？！

赵磐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听起来绝非善意的救治协议！苏瑾现在极度虚弱，任何“净化”或“重置”都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哈兰长老他们也可能被视为“未授权个体”而被处理！

“带我去主控大厅！或者告诉我怎么绕过封锁！”赵磐命令道。

g-13的传感器又混乱地闪烁了一阵。“权限……冲突……我的指令是维护设施……清除污染……但‘钥匙’持有者危险……‘归寂’协议可能误判……路径……有一条……应急维护通道……绕过主门……但需要……更高的‘钥匙’共鸣权限”

更高的“钥匙”共鸣权限？赵磐看向自己手腕。那暗蓝色的共鸣仍在持续。

“是这种共鸣吗？”他将手腕抬起。

g-13的传感器对准他的手腕，扫描了片刻。“检测到……‘星语’信标深度绑定特征……及……未知高阶秩序共鸣……符合临时权限提升条件……但警告……该通道靠近‘核心共鸣体’次级能量节点……状态不稳定……且有‘归寂’协议警戒单位巡逻”

“指路。”赵磐没有任何犹豫。

在g-13断断续续的指引下，赵磐离开主走廊，钻进了一条更加狭窄、布满了管道和线缆的维修通道。通道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臭氧味和一种淡淡的、类似冷却液泄露的甜腻气息。脚下不时有凝结的水珠或不明粘液。

手腕处的共鸣在这里变得更强，方向感也更明确，仿佛在主动牵引他前进。同时，他也开始更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脚下深处传来的、不稳定的能量嗡鸣，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下方“呼吸”或“挣扎”。

维修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赵磐凭借g-13的指引和自身的共鸣感应，小心地避开几处明显能量过载或结构损坏的区域。有一次，他差点与一队两个正在巡逻的、传感器亮着冰冷红光的引导者（g-01系列？）擦肩而过，及时躲进一个管道缝隙才侥幸避开。那些引导者的姿态明显更具攻击性和警戒性。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温度开始缓慢上升，空气也变得有些滞重，仿佛充满了无形的压力。维修通道的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蔓延的淡金色能量纹路，这些纹路时明时暗，与那股不稳定的能量嗡鸣同步脉动。

终于，在穿过一段尤其低矮、需要匍匐通过的管道后，前方出现了一个带有观察窗的密封隔断门。透过略显模糊的观察窗，能看到门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技术层空间，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由无数能量导管汇聚而成的淡金色晶柱，晶柱内部光芒流转不定，表面不时闪过紊乱的数据流和细小的能量电弧。这就是g-13所说的“次级能量节点”，直接连接着上方的“核心共鸣体”。

而在这个技术层的对面，另一扇更厚重的、紧闭的隔离门上，闪烁着红色的警示灯光，门上有一个清晰的主控大厅标识。

到了。主控大厅的“后门”。

但此刻，技术层内并非空无一人。

就在那淡金色晶柱下方，站着两个人——是哈兰长老和米卡尔！

他们正围着一台展开的便携终端，紧张地操作着，试图将几根数据线连接到晶柱底座的一个备用接口上。两人看起来疲惫不堪，防护服上有不少污渍和轻微破损，但精神还算集中。米卡尔手中还握着一把塔萨尔制式的工具，似乎在进行某种物理接线。

而在技术层的另一侧角落，老医疗官守在一个简易的、散发着微弱生命维持能量场的平台旁，平台上躺着昏迷的苏瑾。她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眉心那点淡金色光晕和手腕的纹路仍在顽强地明灭。连接着她身体的几根能量导管，另一端却并非连接着晶柱或任何明显的设备，而是……凌空悬浮，延伸向技术层天花板某个看不见的接口，似乎在从建筑本身的能量网络中汲取微薄的维持能量。

没有看到灰石，可能在其他位置警戒或已经

更让赵磐目光一凝的是，在哈兰长老他们不远处的地面上，倒着两台银灰色的引导者机器人——是g-08和g-09！它们体表焦黑，多处破损，显然是经历了激烈的战斗或能量冲击，此刻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离线或损毁。

而围绕着那淡金色晶柱，有四台传感器亮着暗红色光芒的引导者机器人（g-01至g-04？）正在缓缓巡逻，它们的武器臂虽然没有展开，但处于随时可以激发的待命状态，明显在监视着哈兰长老等人的一举一动，并封锁着通往主控大厅后门和晶柱本身的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