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新的访客(下)(1/2)

萧文站在原地,背对着她,久久未动。风又起了,从花园深处卷来一阵微凉的潮气,吹乱了他的衣角,也掀动了长凳上那张泛黄素描的一角。纸页轻颤,仿佛被时光的手指轻轻拨动,发出无声的叹息。阳光依旧温柔地洒在花园里,穿过梧桐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青石小径上,像撒了一地碎金。可这一刻,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玫瑰、茉莉与晚香玉交织的芬芳,而是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情感——像是三十年前埋下的根,在今日终于破土而出,带着泥土的腥气与岁月的锈味。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低头啜泣却强忍泪水的女人身上。金夫人坐在长凳边缘,双手紧紧攥着皮包带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却又极力克制着抽泣的节奏,仿佛怕声音大了会惊扰什么。一滴泪滑落脸颊,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最终坠入衣领,无声无息。

萧文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一桩生意。

这是一场跨越三十年的救赎。

“那个……看你哭得这么伤心难过,弄得我都想哭了。”萧文苦笑片刻,声音低沉,脚步缓慢地走回来,唉声叹气地第二次坐回长凳。他翘起二郎腿,任由风吹乱他的头发,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遮住了眼角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只想陪陪这位金夫人,也想安慰她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多余。此刻她的心,早已飞越千山万水,回到那个三岁孩童尚在怀中的年代。那种失散三十年的寻子之痛,他无法体会,却能清晰感知——那不是简单的思念,而是灵魂深处一道从未愈合的裂口。

萧文转过头,静静凝视着那张素描。画中的男婴实在太惹人喜爱了,胖乎乎的小脸蛋,圆润的脸颊上还带着婴儿特有的绒毛,眼睛弯成月牙,嘴角咧开,露出两颗刚冒出来的小乳牙,像是正咯咯笑着。那双小手摊开,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进母亲怀里。萧文心头一软,几乎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纸上的笑容,真想轻轻捏一把那稚嫩的脸颊。

“不如你先说说,他和你失散那年几岁?是怎么和你失散的?把大概情形告诉我……”萧文的语气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了沉睡的记忆。

金夫人擦了擦泪水,抬起眼看向萧文。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复杂得如同深秋湖面——有感激,有期盼,有一丝久旱逢甘霖的喜悦,更有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最后的一线希望。过去三十年,她找遍五大洲,耗尽人脉财力,换来的不过是无数个失望的夜晚。而现在,这个人,或许真的能帮她撕开命运的一道口子。

“我是马来西亚华裔,三十年前我刚刚二十岁,出身富贵,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她娓娓道来,声音起初还有些哽咽,但随着回忆展开,竟渐渐平稳下来,连泪水和泣声都止住了。她最先讲述的,竟是爱情的起源,“有一天……我出门逛街,无意中认识了他,金义桦,一个海外游子,在街头给人画画为生,是个落魄的画师。可他的每一幅素描都很生动传神,深深吸引了我。”

“后来你们相识、相知、相爱了?再然后就有了宝宝,他成了你儿子的爸爸,你们从二人世界发展成了三口之家!”萧文故意插话,无奈地笑了笑,试图用调侃冲淡这份沉重。

“嗯。”金夫人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像是透过阴云瞥见了旧日晴光。

“这故事有点俗,不过……很常见,七仙女也爱上过穷孝子董永。”萧文吊儿郎当地随手拨弄了几下头发,眼神却始终专注,“继续说吧,那段甜蜜时光可以跳过了。”他只关心后续——那孩子当年远在国外,究竟是怎么和家人分开的?孩子的父亲又去了哪里?

金夫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过往的痛楚一口吞下:“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们闹了矛盾,他离我而去,把孩子也抱走了。他走那天,孩子刚过完三岁生日。”她的声音陡然低沉,“那张画,就是孩子生日那晚,他亲手画的。”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随即又被更深的哀伤覆盖:“我最初恨过他,想过和他就此一刀两断!可那孩子是无辜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血脉亲情不是时间就能冲淡的。”她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胸口,像是在安抚一颗常年隐痛的心。

“日子越久,我越想他们父子。”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刚好那段时间,我和家人也发生了不愉快,就离家出走,一开始不知道去哪儿,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直到有一天,我在街头看到一对年轻夫妻在哄孩子玩,那孩子也只有三四岁左右,穿着红色小外套,笑得特别甜……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闭上眼,睫毛轻颤,“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有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是多么难得。”

她睁开眼,目光坚定如铁:“我开始倾尽财力,满世界找他们——美国、英国、日本、东南亚其他国家……光是花费的金钱就不计其数,却毫无线索。”

萧文听着,眉头微皱。人海茫茫,像她这样满世界寻找一对早已消失踪迹的父子,就算把家底掏空,也不一定能换来一丝线索。他忍不住插了一句:“他既然狠心离开你,肯定是你伤了他的心。”他对金夫人深表同情,但俗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突然闹到感情破裂、骨肉分离,这其中的过错,恐怕并不全在男方。

金夫人沉默良久,终于低声承认:“是我……瞒了他很多事。”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湖心。她望着远处摇曳的花影,仿佛自言自语:“我找了他三十年,每天都要看那张画很长时间。我不敢回忆曾经的幸福,可我总是幻想孩子一点点长大的样子——他会喜欢什么颜色?是不是也爱吃草莓蛋糕?会不会画画像他父亲?有没有人欺负他?……”

她忽然眼神一亮,似从记忆迷雾中抓住了一根线索:“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来,他祖籍是国内的深城,一座沿海城市。年幼时随家人移居海外。我便来了深城定居,又在这座城市找了他十年……”她说这话时,整个人仿佛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信念——有生之年,哪怕倾家荡产,耗尽精力财力,也要找回丈夫和孩子。

“你还真有耐心。”萧文无比钦佩地笑了笑。他知道,这份坚持背后不只是情感,更有无与伦比的财力支撑。三十年啊,满世界找一对父子,花出去的钱恐怕已接近天文数字。关键是她不肯轻言放弃,那股执念,像一根绷紧的弦,支撑着她走过漫长的灰色岁月。

“萧文,我最近听说你是海港城……”金夫人忽然激动起来,声音微微发抖,眼中泛起希冀的光芒。

可不等她说完,就被萧文打断了:“得得得……别听说了,你最近才听说我,已经听说得有点晚了。”他摆摆手,语气轻松中带着几分自嘲,“这样吧,我试试看。任何委托任务我都不敢打包票,尤其是像你这种情况,线索少得可怜,希望太渺茫了!你得给我点时间,真找不到也别埋怨我;真找到了,该付的酬劳还得加倍。”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反正我看你不差钱,你认为行吗?”

这话看似玩笑,实则藏着恻隐之心。他是动了真心想帮她,但也清楚这类任务的难度——不是有没有阻力的问题,而是磨人、耗时、费力,很容易把人磨得精神崩溃,最终放弃。

“可以,这是定金……”金夫人喜出望外,忙从挎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过去。动作干脆利落,毫不迟疑,显然是对萧文信任至极。

萧文接过支票,本想随意扫一眼,可目光触及数字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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