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献俘太庙，祭告太祖（2/2）
完成这一系列前置仪式后，朱允炆退至香案一侧预先设好的御座坐下。接下来，将是整个仪式最核心、最引人注目的环节——献俘。
赞礼官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
“引俘——！”
命令传出，太庙广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绷。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广场边缘。
只见一队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御前侍卫，押解着数名身着白色囚服、颈戴重枷、脚缠铁镣的犯人，从广场一侧的临时囚禁处，缓缓走向庙前丹陛之下。
为首的，正是朱棣。
他依旧穿着那身粗糙的囚服，但头发似乎被稍微整理过，不再如途中那般凌乱。重枷和铁镣让他行走得十分艰难，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迟滞。然而，他的头却微微昂着，目光直视着前方那巍峨的太庙大殿，眼神中没有了途中的麻木与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深入骨髓的屈辱，有难以言喻的愤懑，有对命运的不甘，或许，还有一丝面对太祖神位时，那无法完全割舍的、属于朱家子孙的愧怍与刺痛。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射在他苍白而憔悴的脸上，将那失败的印记，清晰地暴露在光天化日、祖宗神灵之前。
紧随其后的，是姚广孝。他比朱棣显得更为平静，或者说，是彻底的死寂。他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脚前的方寸之地，口中依旧无声地念诵着什么，仿佛周遭的一切荣辱、喧嚣，都已与他无关。那身僧不僧、俗不俗的囚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怪异和讽刺。
再后面，是朱高煦、张辅等一批罪证确凿的核心附逆者。朱高煦脸上依旧充满了桀骜与不服，即便在如此场合，他仍试图挣扎，换来侍卫更用力的压制。
这一行败军之将、阶下之囚，被强行押至丹陛之下，面朝太庙正殿，跪伏于地（朱棣被强行按倒）。他们那卑微而屈辱的姿态，与高高端坐于上的皇帝，与那庄严肃穆的太庙，形成了天地云泥般的对比。
赞礼官开始朗声宣读由内阁精心拟就、皇帝朱笔亲批的 《平燕露布》 （献俘时宣告胜利的文书）。文书以骈俪文体，铿锵有力地历数朱棣的罪状：从“私募甲士，阴结外藩”到“袭击钦差，形同谋逆”；从“发布伪檄，惑乱天下”到“负隅顽抗，荼毒生灵”……字字如刀，句句见血，将朱棣钉死在了悖逆宗庙、祸乱国家的耻辱柱上。同时也盛赞了建文皇帝的英明神武、朝廷将士的忠勇用命，以及最终“廓清环宇，绥靖藩服”的伟大胜利。
露布宣读完毕，全场一片肃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朱允炆身上。
他缓缓从御座上站起身，步履沉稳地再次走到香案之前。他没有看跪着的朱棣等人，而是仰望着大殿内那象征着太祖朱元璋的神主，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沉凝的声音，亲自诵读祭文：
“维建文三年，岁次庚辰，x月x日，孝孙嗣皇帝臣（朱允炆），敢昭告于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之灵曰：”
“……逆酋棣，不思君恩，不念宗族，包藏祸心，窥窃神器……朕承天命，嗣守鸿业，念社稷之重，岂容宵小猖獗？乃命将出师，恭行天罚……赖太祖神威庇佑，将士用命浴血，终克顽凶，殄平大憝……今逆酋束手，党羽尽擒，献俘庙廷，昭告烈祖……”
“……伏惟太祖圣灵在天，明察秋毫，鉴兹忱恂。臣必当兢兢业业，恪守祖训，保兹皇图，安辑兆民，使我大明江山，永固无疆……谨以制帛牲醴，粢盛庶品，式陈明荐，尚飨！”
他的声音在庄重的乐声衬托下，回荡在太庙上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与告慰祖灵的虔诚。这篇祭文，不仅是对太祖的汇报，更是对天下臣民的宣告，彻底从法理和道德上，确立了朱允炆平定叛乱的无上功绩与正当性。
诵读完毕，朱允炆再次躬身行礼。
随后，他转过身，目光第一次，平静地落在了丹陛下跪伏于地的朱棣身上。那目光中，没有胜利者的骄狂，也没有对失败者的嘲弄，只有一种属于帝王的、冰冷的、如同看待一件即将被处置的物品般的审视。
赞礼官适时高呼：
“陛下有旨！逆犯朱棣等，罪证确凿，天理难容！今献俘于太祖驾前，听候发落——！”
仪式进行到这里，献俘的核心环节已然完成。朱棣等人的命运，在太祖神灵的“注视”下，已被注定。他们被御前侍卫重新拉起，如同拖拽死狗般，在一片肃杀的气氛中，押离了太庙广场，重新投入那暗无天日的囚牢，等待着朝廷最终的法律判决。
而朱允炆，则继续主持完成后续的祭祀流程。当他最终从太庙正殿走出，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时，整个仪式达到了最后的高潮。
“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庙广场之上，所有参与仪式的文武百官、勋贵宗室、将士仪仗，乃至远处允许观礼的部分士绅代表，齐刷刷地再次跪倒，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这欢呼声，与南京城内百万军民隐隐传来的呼应声汇聚在一起，如同山呼海啸，直冲云霄，仿佛连钟山都为之震动！
朱允炆站在高高的玉阶之上，俯瞰着脚下跪伏的臣民，聆听着这象征着绝对臣服与拥戴的声浪。冕旒微微晃动，衮服上的章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缓缓抬起双手，仿佛要拥抱这整个天下。
这一刻，他不再仅仅是朱元璋的孙子，不再仅仅是继承大统的建文皇帝。他是这场空前内乱的平定者，是帝国权威的重塑者，是真正意义上，掌控了这个庞大帝国命运的唯一主宰！
献俘太庙，不仅仅是一场仪式。它是一场权力的加冕，一个时代的界碑。它向全天下宣告：建文朝廷，历经风雨，已然坚不可摧！而一个属于朱允炆的、充满无限可能与挑战的新时代巨幕，正伴随着这太庙前的万岁之声，磅礴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