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景隆投名，自绝后路（2/2）

李景隆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抉择了。再摇摆不定，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诏狱的酷刑和抄家灭族的圣旨！

投靠朱棣？风险太大，前途未卜，而且他内心深处对那位阴鸷的燕王也并无好感，更多的是畏惧。

向皇帝彻底坦白、效忠？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但意味着他要交出所有的底牌，自绝于勋贵圈子，彻底绑上皇帝那辆或许前景光明、但眼下依旧颠簸的战车。

“宋……宋指挥使……”李景隆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一丝哀求，“景隆……景隆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只是……只是此前一时糊涂，对京营整训之事，心有怨望，确曾与几位友人发过牢骚，此乃景隆之过，甘受陛下责罚！但与北平勾结之事，确是子虚乌有，万望指挥使明察！”

他这是在承认小过，试图掩盖大罪。

宋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不够。”

李景隆咬紧牙关，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挣扎。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对失去权势富贵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像是输光了所有赌本的赌徒，准备押上最后的身家性命。

“宋指挥使！”他压低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为表景隆赤诚之心，我……我愿向陛下，献上一份‘投名状’！”

宋忠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国公爷请讲。”

“此前聚会，确有数位勋贵对朝廷不满，言语间多有悖逆，这是他们的名单，以及部分言论记录。”李景隆从怀中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名单——这是他为了自保，私下记录下来的，原本是打算在关键时刻用来要挟或者撇清自己，此刻却成了他换取信任的筹码。

宋忠接过名单，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起。

李景隆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也最致命的信息：“此外……关于北平燕王……早年，确曾通过先父的一些旧部关系，与景隆有过……有过一些极其隐晦的接触。无非是些节礼问候，并无实质内容，景隆也从未回应！但……但此事若被小人利用，加以构陷，景隆百口莫辩！今日，景隆愿将此事和盘托出，所有涉及人员、往来细节，皆可呈报陛下！自此之后，景隆与北平，再无半分瓜葛，唯有效忠陛下，万死不辞！”

他说完这番话，整个人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太师椅上，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彻底背叛了那个勋贵小圈子，也彻底断绝了与北平的任何潜在联系（无论这联系是多么微弱和被动）。他将自己最大的把柄和秘密，亲手交到了皇帝手中。这是自绝后路，也是唯一的求生之路。

宋忠看着眼前这位昔日意气风发的曹国公，如今这般狼狈惶恐的模样，心中并无多少波澜。他站起身，将那份名单和李景隆的口供小心收好。

“国公爷深明大义，弃暗投明，宋某必当如实禀奏陛下。”宋忠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称呼已从“景隆”改回了“国公爷”，“夜深了，国公爷好生歇息。近日，京中或有风雨，国公爷还需……谨言慎行，静候陛下旨意。”

说完，他微微一礼，不再多言，转身悄然离去，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花厅内，只剩下李景隆一人，对着跳跃的烛火，感受着那彻骨的寒意与后怕。他知道，自己赌上了所有，未来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已完全系于那位深居宫中的年轻皇帝一念之间。他这条命，从此，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次日清晨，这份由宋忠连夜整理、附上了李景隆供述细节的密报，便摆在了朱允炆的御案之上。

乾清宫内，檀香袅袅。朱允炆仔细阅读着密报上的每一个字，脸上看不出喜怒。当看到李景隆交出的勋贵串联名单，以及他主动坦白与朱棣早年那点隐秘接触时，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

“果然……狗急跳墙了。”他放下密报，对侍立一旁的宋忠说道，“李景隆此人，志大才疏，贪权惜命。如今被逼到绝境，倒也舍得下本钱。这份投名状，分量不轻啊。”

宋忠躬身道：“陛下圣明。李景隆已彻底惶恐，其交出名单，坦白与燕邸旧事，无异于自绝于勋贵圈子与北平，今后除了紧紧依附陛下，已无路可走。”

朱允炆微微颔首。他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李景隆能力平庸，但其曹国公的身份在勋贵中颇有影响，如今他反水，不仅提供了一个清理勋贵中顽固分子的名单，更重要的是，起到了一个“示范”作用。其他还在观望、或心怀怨望的勋贵，看到连李景隆都不得不低头纳上投名状，还有谁敢轻易造次？这极大地巩固了内部团结，震慑了潜在的反对势力。

至于李景隆本人，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稳定内部、杀鸡儆猴的棋子。他的忠诚，朱允炆从未指望，也不需要。只要他的把柄握在手中，他就不敢再有二心。

“名单上的人，让皇城司加紧监控，搜集证据，但暂且不要动他们。”朱允炆指示道，“至于李景隆……看他后续表现。眼下，他还有用。让他继续待在勋贵的圈子里，或许还能钓出更大的鱼。”

“臣明白。”宋忠心领神会。

“嗯。”朱允炆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的北平位置，李景隆的投诚，意味着内部隐患暂时得到了控制，他可以更加专注于对付北方那头即将陷入绝境的困兽了。“接下来，就看朕那位四叔，如何应对这内外交困的局面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李景隆的“投名状”，如同最后一块拼图，使得他对内对外的布局，愈发严密和完善。锁链，正在从四面八方，向着北平，向着朱棣，无情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