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情报联席,暗流汹涌(1/2)
时令虽已过立春,但一股来自北方的寒流余威尚存,裹挟着潮湿的冷意,笼罩着南京城。清晨,天色灰蒙,宫墙上的琉璃瓦凝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稀薄的日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紫禁城在春寒中苏醒,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然而,一道从乾清宫御书房发出的诏书,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注定要在这座帝国心脏的深处,激起层层不为人知的波澜。
辰时初,御书房内。
炭火在精制的铜兽炉中静静燃烧,驱散了室内的寒意,却驱不散那股凝重如实质的气氛。巨大的《大明寰宇全图》几乎覆盖了整个北墙,山川河流、疆域国界,在跳跃的烛光与透过高窗的微光交织下,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朱允炆负手立于地图前,目光如鹰隼般逡巡,最终沉沉地落在北直隶、辽东乃至更广阔的漠北草原区域。他的身影在宏大的地图映衬下,显得有些孤峭,但那挺直的脊梁和深邃的眼神,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侍立在御案旁不远处的,是三位即将被赋予新使命的臣子:
皇城司指挥使宋忠,一如既往地身着不起眼的青袍,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面色平静,眼神低垂,唯有微微抿紧的嘴角,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户部外务司主事苏瑾娘,今日穿着一身藕荷色官服,外罩一件银鼠皮坎肩,端庄中不失干练。她垂首恭立,目光落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呼吸平稳,但袖中纤细的手指却无意识地轻轻捻动着袖口的刺绣。
另一位,则是新近被擢升为总参谋部情报司参军(简称情报参军)的陆文渊。他年约二十九,南直隶凤阳府人,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股学院派的严谨与精干。作为新式军事学院培养的首批情报精英,他首次在如此核心的场合面圣,虽极力保持镇定,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下意识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架的小动作,仍显露出内心的些许紧张与激动。
良久,朱允炆缓缓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三人,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每个人都感觉心底微微一凛。
“北直隶新政,已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之路。”皇帝的声音平稳响起,在安静的暖阁内异常清晰,“然,新政之地,亦是旧势力盘根错节、外部窥伺之所在。陈瑄北上,虽稳住了明面局势,但水面之下,暗流几何?四夷动向,尤其是北元残部、朝鲜乃至隔海之倭寇,是否正蠢蠢欲动,欲趁我内部变革之机兴风作浪?”
他踱步至御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上几份来自不同渠道、内容却隐隐指向某些不安迹象的奏报。
“朕每日所阅奏章,皇城司有皇城司的密报,外务司有外务司的商情,总参谋部有总参谋部的军讯。各有所长,亦各有所蔽。信息零散,犹如盲人摸象,只见一隅,难窥全豹。长此以往,如何能做出精准之战略判断?”
说到这里,朱允炆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无比锐利,直视三人:“故此,朕意已决。即日起,正式成立‘帝国情报联席会议’!”
“宋忠、苏瑾娘、陆文渊,”他点名,声音不容置疑,“尔等三人,为联席会议常任委员。自本月起,每月朔、望之日(初一、十五),于枢密院偏殿齐聚,将各自所掌情报,去芜存菁,相互印证,共同研判。每次会议,需形成一份《四夷动向综合评估报告》,联署呈报于朕!”
他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道:“朕要的,不是你们各自为政、零散碎片的消息堆砌!朕要的,是经过你们三方头脑碰撞、综合研判后,能真正支撑帝国对外战略、预警潜在威胁的精准判断!是要将这分散的耳目,整合成一双能看清四面八方、明察秋毫的巨眼!明白否?”
“臣等遵旨!必竭尽全力,不负圣望!”三人齐声躬身领命,声音在暖阁内回荡,但各自的心潮,却已因这突如其来的重大任命而汹涌澎湃。
诏书很快拟就,用印,明发。当那卷明黄的绢帛被太监恭敬地送出乾清宫时,它所携带的讯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迅速传遍了相关衙署,在三颗截然不同的心中,激起了迥异的波澜。
皇城司衙署,深处一间密室。
炭火烧得正旺,将室内烘得暖意融融,但宋忠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悄然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他屏退了所有心腹,独自一人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紫檀木案上,摊开的正是那份刚刚抄送而来的诏书副本。
他那张常年不见喜怒的脸上,此刻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眼神阴鸷地盯着诏书上“联席会议”、“共商情报”、“联署呈报”等字眼。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案面上划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皇城司,自太祖设立锦衣卫以来,便是天子亲军,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更兼有侦缉天下、密奏直达之权。虽经改制,核心未变。他宋忠,作为皇城司指挥使,便是陛下在阴影中的利剑与耳目,向来独来独往,只对皇帝一人负责。这份独一无二、直达天听的权力,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影响力的核心。
如今,这“联席会议”一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皇城司掌握的机密情报,再也不是独家秘奏,而是要拿出来,与那个靠着商队四处打探消息的女人,还有那个初出茅庐、满嘴学院理论的毛头小子,一起“共商”!
“联席?”宋忠心中冷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只怕是相互掣肘、彼此猜忌之席!苏瑾娘背后是庞大的商业网络,嗅觉灵敏,但商贾重利,其情报真伪难辨,且难免有为其商业利益服务之嫌。陆文渊代表军方,锐气有余,经验不足,且军方视角过于单一,只重军事部署,岂知朝堂争斗、民间舆情之复杂微妙?”
他仿佛已经看到,每月两次的会议上,将会是怎样的唇枪舌剑、推诿扯皮。更重要的是,他独享的密奏之权被无形中削弱了。陛下还能像以前那样,完全倚重他皇城司的判断吗?
“此议在开春时节、北直隶新政推进之关键当口提出,”宋忠敏锐地察觉到时机背后的深意,“分明是陛下欲在年度谋划之初,便打破我皇城司一家独大之局面,引入制衡……甚至,是想借此更全面地掌控各方动向,包括我皇城司本身?”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和被分权的不甘,在他心中翻涌。但圣意已决,明诏已发,他绝无抗旨的可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宋忠的眼神重新变得深不见底。他慢慢将诏书卷起,放入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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