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血战孤城，棣困北平（1/2）

北平城内，绝望的气息发酵得愈发浓烈。城外的田野依旧被冻土和去岁的枯草覆盖，官军堡垒上升起的炊烟，在燕军眼中，如同嘲讽的标记。城内，粮仓日益见底，谣言如同瘟疫般蔓延，朝廷的传单虽被严令禁止，但其内容早已如病毒般侵蚀着每一颗动摇的心。

燕王府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朱棣如同一头被囚禁在铁笼中的受伤猛虎，昔日的雄姿英发已被深重的疲惫和焦躁取代。眼窝深陷，鬓角竟在短短数月间添了许多霜白。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钝刀子割肉般的折磨。徐辉祖的堡垒推进，平安的断粮奇袭，还有那无孔不入的心理传单，正在一点点抽干他的军队的血液和魂魄。

“不能再等了！”朱棣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杯乱跳，他环视着麾下同样面色凝重的核心将领——张玉、朱能、丘福等人，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城外官军，倚仗火器之利，行此乌龟缩壳之策，妄图困死我等！我燕军将士，岂是坐以待毙之辈？！”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北平周边地图前，手指狠狠点向徐辉祖主力大营所在的西南方向：“集结！集结我们所有还能拿得动刀枪的儿郎！本王要亲自率领，与那徐辉祖，进行决战！一举砸碎他的乌龟壳，打破这该死的包围圈！”

姚广孝眉头紧锁，捻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他深知，在官军拥有绝对火力优势的情况下，主动寻求野战决战，尤其是攻击严阵以待的敌阵，胜算渺茫。这更像是绝望下的疯狂赌博。但他也明白，局势至此，内部压力已到临界点，若再不寻求突破，不用官军攻打，城内自己就可能先乱起来。朱棣需要一场胜利，哪怕只是惨胜，来重新凝聚人心，哪怕只是饮鸩止渴。

张玉、朱能等将领，虽然也对官军火器心存忌惮，但长期的被困和压抑，也让他们渴望一场痛快的厮杀。与其在饥饿和恐慌中慢慢腐烂，不如拼死一搏！众人抱拳，轰然应诺：“愿随王爷决一死战！”

燕军开始疯狂地集结最后的力量。所有能调动的护卫、亲兵、乃至强征的部分青壮，都被编入队伍。他们拿出了窖藏的最后一批精良盔甲和武器，杀掉了最后一批战马作为血食，让士兵们饱餐一顿——这几乎是最后的晚餐。一股悲壮而疯狂的气氛，在燕军中弥漫开来。

朱棣选择了官军堡垒链条相对薄弱、且地势相对开阔，利于大军展开的西南方向作为主攻点。他计划以张玉为左翼，朱能为右翼，自己亲率最精锐的中军，形成一个巨大的攻击箭头，不顾一切地冲向徐辉祖的主营，力求中心开花，打乱官军部署，甚至希望能阵斩徐辉祖，造成群龙无首的局面。

然而，徐辉祖并非庸才。他通过千里镜和侦察骑兵，早已察觉到北平城内的异动和燕军大规模的集结。对于朱棣可能狗急跳墙，他早有预案。

“传令各堡垒，提高戒备至最高等级！所有火炮、火枪，检查弹药，进入临战状态！”

“命平安、盛庸所部机动兵团，向主战场两翼靠拢，听我号令，随时准备侧击或包抄！”

“前沿堡垒，执行‘弹性防御’策略！敌若猛攻，可适当后撤，诱敌深入，利用交叉火力予以大量杀伤！绝不可与敌硬拼！”

徐辉祖的命令清晰而冷静。他深知己方优势在于火力和工事，劣势在于近身肉搏。他要做的，不是挡住燕军的冲锋，而是让燕军的冲锋，变成一场在火网中流淌鲜血的自杀行为。

决战之日，天色阴沉。低垂的乌云仿佛也承载不住这浓重的杀意。

“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在北平城头敲响，城门缓缓开启。朱棣一身耀眼的明光铠，手持长槊，立于阵前。他身后，是数万形容憔悴但眼神疯狂的燕军将士。这是他们最后的家底，也是最后的希望。

“儿郎们！”朱棣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打破官军，活捉徐辉祖！生死存亡，在此一举！随我——杀！”

“杀——！！！”

数万燕军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如同决堤的洪流，向着官军的堡垒链条，发起了亡命般的冲锋！马蹄声、脚步声、兵甲碰撞声，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声浪，大地为之震颤！

官军前沿堡垒立刻做出了反应。望楼上的哨兵挥舞旗帜，烽火台燃起狼烟。

当燕军骑兵和步兵混合的冲锋浪潮进入射程，官军阵地上，沉默已久的“雷神炮”率先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轰——！”

实心铁球带着死亡的呼啸，砸入密集的冲锋阵型中，瞬间犁出数道血肉模糊的通道！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飞上半空，惨叫声甚至压过了冲锋的呐喊！

但这并未能阻止疯狂的燕军。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红着眼睛，继续冲锋！他们知道，停下来就是死，只有冲过去，近身肉搏，才有一线生机！

紧接着，燧发枪营的排枪响了！

“砰！砰！砰！砰——！”

如同爆豆般连绵不绝的枪声，在堡垒胸墙后响起！白色的硝烟成片升起，形成一道死亡之雾！冲在前排的燕军，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成片成片地倒下！铅弹轻易地穿透皮甲，甚至对札甲也能造成致命伤害。

燕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但他们依旧在军官的驱赶下，悍不畏死地向前涌。一些勇悍的骑兵，凭借速度，竟然冲过了火炮和火枪的死亡地带，逼近了堡垒前的壕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