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志怪新解，格物致用（2/2）

老农答道：“陛下，此乃犯了‘稻瘟’，或是冲撞了田头鬼神，需请法师作法……”

朱允炆摇头，仔细检查叶片上的细微斑点：“非关鬼神。朕观此叶斑纹，似是染了‘霉菌’之病。就如同食物置于潮湿处会发霉长毛一般。或许，可用一些特定的矿物粉末，如石灰、硫磺粉，洒于田间，改变田地环境，或可抑制此‘霉菌’滋生。亦需注意稻田通风、排水。”

他又指着旁边一头被圈养起来、精神萎靡的猪只，对负责此处的皇甫申（伯阳）说道：“皇甫先生，朕观此猪，并非中邪，而是体内有‘寄生虫’作祟。或许可以尝试用一些特定草药，如使君子、槟榔等，研碎混入饲料，杀灭其体内之虫。人与牲畜，许多疾病，皆由外界‘微小病虫’侵入所致，而非虚无之‘邪气’。”

皇甫申本是神医，对皇帝提出的“微小病虫”（细菌、病毒、寄生虫）概念虽觉匪夷所思，但结合其观察到的某些疾病传染现象，以及皇帝之前“梦授”的消毒、隔离理念，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只觉得一扇通往全新医学境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最后，朱允炆召集格物院主要骨干，在一间充当讲堂的大屋内坐下。他站在前方，目光扫过这些汇聚了帝国顶尖巧思与实干能力的人才。

“今日所见所谈，诸卿可有感悟？”朱允炆问道，不等回答，他便继续说道，“世间万物运行，无论金石熔铸、火药爆燃、作物生长、疾病滋生，乃至风雨雷电、日月星辰，皆有其内在之理，朕称之为‘自然规律’。”

“以往，我辈多将这些难以理解之事，归于鬼神志怪，或囿于经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乃认知之局限，非事物之本貌。”

“格物院之使命，便是要‘格物致知’！格，便是探究、穷究；物，便是天下万物；致知，便是求得其背后之规律与真理！”

他语气激昂起来：“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要轻易接受‘历来如此’或‘鬼神所为’的解释。要多问几个为什么！为什么炉火旺则铁水纯？为什么硝硫炭混合能爆炸？为什么良种能增产？为什么人会生病？”

“然后，去设计实验，去观察，去记录，去比较，去验证！一次不行，就十次！百次！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思考失败的原因，不去从失败中寻找通往成功的路径！”

“朕授尔等之法，乃是‘格物之法’，亦是‘致知之路’。此法，需大胆假设，更需小心求证。需尊重事实，而非盲从权威。需逻辑推演，而非空想臆测。”

他指着窗外忙碌的各个工区：“燧发枪、‘雷神炮’，便是此法之初试锋芒。未来，朕希望尔等能用此法，去改良农具，增加粮食；去探索矿藏，富足国库；去研制新药，救治黎民；去观测天文，修订历法；去测绘地理，精确舆图……这世间万千奥秘，皆可成为我大明强盛之基石！”

皇帝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他们中有的原本只是匠人，有的则是不得志的文人，何曾听过如此系统、如此富有煽动性的关于探索世界的理论？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和求知欲，在他们心中熊熊燃烧起来。

吴伯宗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感觉自己追求了一生的“理”，似乎找到了正确的探寻方法。墨家巨子则目光灼灼，他看到了墨家“明鬼”（探究自然）思想在新时代焕发出的惊人潜力。

从这一天起，格物院的氛围悄然发生了变化。工匠们不再仅仅埋头苦干，开始更多地交流、记录、设计对比实验。学者们也不再空谈玄理，开始更多地关注具体的技术问题和自然现象。一种基于观察、实验和逻辑推理的原始科学研究精神，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萌芽。

朱允炆知道，播下的这颗种子，或许需要很久才能长成参天大树，但它代表着未来。当帝国的崛起不再仅仅依赖于他个人的“先知”，而是建立在持续不断的科技创新和理性思维之上时，这样的强盛，才是真正可持续、不可动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