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燧发突破，利器初成（1/2）

南京皇城，西苑深处。

与神机营校场上的尘土飞扬、喊声震天截然不同，这里被划为禁地，高墙环绕，守卫森严，寂静中只闻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几座看似不起眼的建筑内传出的、极具穿透力的金属敲击与摩擦声。这里，便是“皇家格物院”的核心研发工坊，帝国未来利器的孕育之地。

工坊内部，光线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煤炭、金属、油脂以及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数十名被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匠人，以及少数几位通过严格考察、对算学和格物有独特天赋的年轻学徒，正埋头于各自的工作台前。他们的眼神专注，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手中不是冰冷的钢铁，而是易碎的珍宝。

所有人的中心，是一位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刀刻般皱纹，但一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鹰的老匠人，名叫胡铁手。他是格物院的首席大匠，世代匠户出身，一手精湛的金属加工技艺，连宫中将作监的大匠都自愧弗如。此刻，他正与几位核心助手，围着一张粗木工作台，台上铺着厚厚一层防止磕碰的软牛皮，上面散落着数十个精光闪闪的金属零件。

这些零件，形态各异，有带锯齿的钢轮，有造型奇特的击锤，有纤细却极具韧性的簧片，还有精心打磨的燧石夹……它们，正是新式火铳的灵魂——燧发机括的部件。

“不行，还是不行！” 一个中年匠人沮丧地放下手中一个刚刚组装好的机括，用木槌轻轻一敲击锤，燧石擦过钢轮，只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远不足以引燃火药。“这燧石的角度，还是差了分毫。力道不是大了卡死，就是小了没火星。”

另一人接口，眉头拧成了疙瘩：“还有这击锤簧，力道要求太苛刻了！力道弱了，击发无力；力道强了，扳机又太重，士卒难以扣动。我们已经试了七种不同韧性的钢材了……”

工坊内的气氛，因为这些日复一日似乎永无止境的失败，而显得有些压抑。图纸是皇帝陛下亲授，原理看似简单明了——利用弹簧驱动击锤，夹着燧石撞击钢轮产生火花，引燃火药池内的引药，进而点燃铳管内的发射药。这远比繁琐不可靠的火绳先进。但知易行难，要将原理转化为稳定可靠的实物，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材料的强度、零件的精度、组装的角度与力道……任何一个微小的偏差，都可能导致整个机括失效。

胡铁手沉默地拿起那个失败的机括，枯瘦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每一个零件，感受着那微不可察的毛刺和不平整。他没有说话，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众人疲惫而带着些许绝望的脸。

“都垂头丧气作甚？”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陛下将这等关乎国运的重任交到我等手上，是看得起我们这些匠户！是给了我们一个名垂青史的机会！想想以前，我们是什么？是匠户，是贱籍！如今呢？我们吃着皇粮，拿着厚饷，子孙有机会读书做官！就这点困难，就把你们打趴下了？”

他拿起工作台上的一张草图，那是朱允炆根据记忆画出的简化版燧发机构示意图，虽然细节缺失，但指明了方向。

“陛下乃天纵之才，已为我们指明了道路！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人的本分！” 胡铁手将图纸拍在桌上，“燧石角度不对？那就一遍一遍地试，试上一千次，一万次，总能找到那个最合适的角度！簧片力道不行？那就继续打，继续淬火，继续回火！用不同的铁，不同的炭，不同的火候！老祖宗能铸出千钧钟鼎，我们连一根小小的簧片都搞不定吗？！”

老匠人的话语，没有太多华丽辞藻，却带着一种扎根于实践的坚韧力量，重新点燃了众人眼中几乎快要熄灭的火苗。

“胡师傅说得对！我们再试！”

“对，大不了不睡了！跟它耗上了！”

匠人们重新振作起来，工坊内再次响起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激烈的讨论声。有人开始在墙上刻画角度标记，逐一尝试；有人搬来各种不同材质的钢材和煤炭，在小炼炉旁反复试验热处理工艺；有人甚至开始制作更精密的木质量具，试图控制零件的公差。

时间在专注的忙碌中飞速流逝。日落月升，工坊内依旧灯火通明。累了，就靠在墙角打个盹；饿了，就啃几口冷硬的干粮。所有人的心中都憋着一股劲，一股不愿辜负皇恩、不愿被难题打倒的劲头。

这天深夜，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的胡铁手，正对着一块刚刚淬火完毕，呈现出幽蓝色泽的簧片仔细端详。他用手轻轻掰动，感受着那细微的弹性变化，又放在耳边，用手指弹了弹，听着那微弱却清脆的回响。

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他立刻叫来负责簧片制作的徒弟：“快！用这块钢，按照我上次说的‘叠打覆土烧刃’的法子，再打一片！火候控制在我刚才说的那个点，淬火时用温油，不要用水！”

徒弟虽然不明所以，但对师父的命令毫不迟疑，立刻照办。

几个时辰后，一片闪烁着奇异纹理、韧性极佳的簧片新鲜出炉。胡铁手亲自将它安装到一个重新调整过燧石角度的机括上。整个工坊的人都围了过来，屏住呼吸，空气中落针可闻。

胡铁手深吸一口气，满是老茧的拇指，缓缓扣动了扳机。

“咔哒！”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与此同时——

“嗤啦！”

一蓬明亮、稳定、持续时间明显更长的橘红色火花，从燧石与钢轮的撞击处迸射而出，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成功了？！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的试验，要么火星微弱，要么一闪即逝，从未有过如此明亮持久的火花！

“快！试火药！” 胡铁手强压住激动，声音微微发颤。

一个助手连忙在机括的火药池内倒入少量细磨过的引火药。

胡铁手再次扣动扳机。

“咔哒！”

“嗤啦——轰！”

那蓬明亮的火花精准地溅落在引火药上，瞬间将其点燃，发出一声虽小却令人心潮澎湃的爆燃声！

短暂的寂静之后，工坊内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成了！成了！”

“老天爷！我们做成了！”

匠人们激动得互相拥抱，捶打着对方的肩膀，有些人甚至喜极而泣，多日来的压力、疲惫和委屈，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狂喜。

胡铁手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安静！还没完！立刻将所有零件按此标准，精心打磨组装，造出第一支完整的样铳！”

巨大的成功带来了无穷的动力。匠人们以最高的热情和精度，开始打造铳管、木托，并将优化后的燧发机括整合上去。

三日后，一支造型与传统火绳铳迥异的新式火铳，静静地躺在了铺着软牛皮的工作台上。它取消了那个麻烦且危险的火绳杆，击锤部分显得更加紧凑有力，整体线条流畅，透着一股冷峻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