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鸦巢（2/2）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猛地想起，上周清理槐树根附近的杂草时，曾挖开一个巨大的鸦巢。那鸟巢比他见过的任何鸟巢都大，足足有半人高，里面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骸骨，小到兔子、野鸡，大到野猪的骨头，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散发着浓浓的腐臭味。当时他还在巢里发现了一截小孩的布鞋鞋底，鞋底已经破烂不堪，上面还缝着一块蓝色的补丁。他当时只当是哪个调皮孩子的鞋丢在了林子里，被乌鸦叼去做了巢，没太在意，可现在想来，那鞋底上的蓝色补丁，分明是去年失踪的邻家娃阿明的——阿明的妈妈当时还拿着这同款的补丁布料，哭着问遍了全村，说阿明失踪时穿的就是这双鞋。

阿明去年夏天在林边玩耍时失踪，村里人找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找到任何踪迹，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大家都以为他是掉进河里被冲走了。可现在看来，他恐怕是……王伯不敢再想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乌鸦们步步紧逼，尖喙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刺激得乌鸦们更加兴奋，它们发出低沉的“呱呱”声，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王伯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转身就往院外跑，身后的扑腾声如影随形，像是有无数只翅膀在追赶他。

雾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他看不清路，只能凭着记忆往前跑，树枝刮破了他的衣服，划出一道道血口子，他却感觉不到疼。他跑过老槐树，跑过落叶堆，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某种秘密。直到冲进自家院子，他才反手关上木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炸开一样。

窗外，乌鸦们没有追进来，只是聚集在院墙上、屋顶上，静静地看着他，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覆盖了整个院子，像是一片黑色的乌云。那只领头的乌鸦站在院墙上最高处，用它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板，然后低下头，用尖喙一下一下地啄着门板，“笃，笃，笃”，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是在倒计时，每一声都敲在王伯的心上。

王伯颤抖着摸出火柴，想点燃油灯，却发现火柴盒是空的——早上出门时明明装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光了。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只有窗外乌鸦眼睛的红光在黑暗中闪烁，像是鬼火一般。门板的敲击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笃笃笃”的声音不断传来，像是要把门板啄穿。而他闻到，那股熟悉的腐叶味，正从门缝里钻进来，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他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柴刀，浑身发抖。他知道，乌鸦们不会放过他，它们是来复仇的——为了那个被他挖开的鸦巢，为了那些被他惊扰的骸骨。他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兴起挖开那个鸟巢，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些乌鸦的诡异。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木板被撬动的声音。王伯猛地抬头，只见天花板的木缝里，正探出一只乌鸦的脑袋，那暗红色的头顶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嘴角似乎还沾着血迹。

他吓得魂飞魄散，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乌鸦一点点从木缝里钻出来，然后，第二只、第三只……越来越多的乌鸦从天花板的缝隙里、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黑暗中，无数双红色的眼睛盯着他，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他牢牢困住。

门板的敲击声还在继续，“笃，笃，笃”，像是死神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王伯闭上眼睛，绝望地举起了柴刀，可他知道，这根本无济于事。黑暗中，他感觉到一只冰冷的爪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紧接着，尖锐的喙刺进了他的皮肤……

第二天，村里的人发现王伯家的院门敞开着，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满地的黑色羽毛和一滩暗红色的血迹。鸡棚里的鸡全不见了，只剩下几根鸡毛。而那棵老槐树上，乌鸦们正站在树枝上，静静地梳理着羽毛，它们的眼睛，红得像血。有人说，王伯是被乌鸦叼走了，也有人说，他变成了乌鸦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这片老林里。从那以后，村里再也没人敢靠近那片老林，也没人再敢提乌鸦的事，只有每到夜里，老林方向就会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像是在提醒着人们，不要轻易惊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