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枯枝染妖血（1/2）

山林间的光线愈发晦暗，那股阴冷腥甜的妖气浓得几乎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令人呼吸艰难。

李青山背靠着一棵粗糙的树干，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和溅到的妖血混在一起，顺着额角滑落，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死死握着手中那截枯枝，手臂因过度用力而不住颤抖。

四周，幽绿、猩红的光点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嘶嘶的怪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层层叠叠，令人头皮发麻。那些形似蜥蜴的黑色妖物，在经过最初的惊疑不定后，似乎察觉到了枯枝上那令它们畏惧的气息正在逐渐减弱，又开始蠢蠢欲动地逼近。

它们绕着李青山缓慢移动，利爪刮擦着地面和树干，发出刺耳的噪音，腥臭的涎水滴落，腐蚀着地上的枯叶，冒出丝丝白烟。

李青山的心沉了下去。他清楚，方才枯枝能一击毙敌，全靠家中锈剑隔空传来的一丝微弱力量。此刻那力量早已消散，枯枝就是枯枝，再无丝毫特异。而他自己，剑息耗尽，体力也接近极限。

怎么办？

逃跑？速度绝快不过这些四爪着地的妖物。

呼救？这荒山野岭，谁能听见？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

一只体型稍大的妖物似乎失去了耐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后肢猛地蹬地，化作一道黑影，率先扑了上来！裂开的口器中，细密的尖牙闪烁着惨白的光！

这一扑，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周围所有的妖物同时动了！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各个方向汹涌扑至！要将中间那瘦弱的少年彻底淹没！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

李青山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几乎要让他窒息。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再次涌现。

不是恐惧，不是绝望。

而是一种……冰冷的愤怒？

并非源自他自身，更像是某种沉睡的意志，透过无尽时空，被这群低等妖物的挑衅所惊醒，投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却足以令天地失色的……厌烦！

是那柄锈剑！

几乎同时，李青山感到掌心那截枯枝猛地变得滚烫！仿佛握着的不是木头，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甚至来不及感到疼痛，一股远比之前磅礴、苍凉、暴戾无数倍的古老剑意，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那无形的联系，轰然冲入他的体内！

“呃啊——！”

李青山发出一声痛苦与畅快交织的低吼，只觉得全身经脉仿佛都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力量撑爆！眼前景象瞬间变得一片血红！

他的意识几乎模糊，身体完全被这股借来的力量所主导。

面对铺天盖地扑来的妖潮，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地、疯狂地挥舞起了手中的枯枝！

没有章法，没有招式！

只是最简单的劈、砍、扫、刺！

然而——

“嗤！嗤！嗤！嗤——！”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仿佛烧红的刀子切入凝固油脂的声音，密集地爆响！

那截平平无奇的枯枝，此刻仿佛化为了世间最锋锐无匹的神兵！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扭曲空间的淡薄虚影！虚影之中，隐约有暗红色的锈迹斑驳闪烁！

扑在最前面的七八只妖物，甚至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接触到枯枝虚影的瞬间，无声无息地解体！或被拦腰斩断，或被从中劈开，或被削首断爪！

漆黑的污血和破碎的鳞甲内脏四处飞溅，腥臭扑鼻！

枯枝过处，无论是妖物坚韧的鳞甲、利爪，还是旁边的灌木、树枝，甚至坚硬的岩石，都如同遇到了骄阳的冰雪，被轻易地切开、斩断、粉碎！

这一刻，李青山仿佛不再是一个瘦弱的山村少年，而是一尊被远古剑魔附体的杀戮之神！

他身影踉跄，步伐混乱，每一次挥击都显得笨拙而疯狂，但速度却快得惊人！手中的枯枝化作一道道死亡的风暴，将他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妖物们惊恐了！

它们发出了恐惧的尖嘶，本能地想要后退。但那恐怖的杀戮风暴已经形成，冲在前面的妖物如同被卷入绞肉机，瞬间化为碎块，后面的妖物收势不及，也被卷入其中，步其后尘！

林间空地，瞬间化作了修罗屠场！

残肢断臂四处抛飞，漆黑的妖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将地面、树木、以及李青山全身都染得一片污秽狼藉！

杀戮只持续了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

当最后一只试图逃跑的妖物被一道延伸出去的虚影隔空斩成两段后，整个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浓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以及满地狼藉的妖物残骸。

李青山保持着最后一个劈砍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白色的哈气在阴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他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滚烫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种被彻底掏空的、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的极致疲惫。

掌心中的枯枝，“啪”一声轻响，化为了齑粉，簌簌落下。

那是无法承受方才那恐怖力量灌输的结果。

“噗通！”

李青山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冰冷粘稠的血污之中，剧烈地干呕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四周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这……都是我做的？

凭借一截枯枝？

不，是凭借那柄锈剑的力量！

他艰难地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看着上面沾染的、尚未干涸的妖血，一股寒意夹杂着后怕，猛地窜上脊背。

这力量……太可怕了！也太……危险了！

方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仿佛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傀儡。那股苍凉暴戾的剑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都同化、吞噬！

若非这股力量似乎只针对妖物，并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毫不怀疑，自己也会在那风暴中粉身碎骨。

那柄锈剑，到底是什么来历？！

它绝非凡物，甚至可能……并非善类！

就在他心神激荡，难以平复之际——

“唰！”“唰！”

两道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之前离去的那名青衣少女去而复返，与她同来的，还有一名面容冷峻、年岁稍长的青年弟子。

两人飘然落在空地边缘，当看清场中的景象时，即便是以他们宗门弟子的见多识广，也不禁瞬间脸色大变，倒吸了一口凉气！

满地的妖物残骸，浓烈到极致的妖气和血腥气，以及……那个跪在血泊中央，浑身浴血，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少年！

“这…这些都是你杀的？！”那冷峻青年失声惊呼，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现场，越是查看，脸上的惊容就越盛。

这些妖物虽然低级，但数量如此之多，即便换做是他，也要费一番手脚，绝不可能如此短的时间内，以如此摧枯拉朽、近乎虐杀的方式解决！更别提现场残留的妖物碎片上，大多带着一种被极端锋锐之气瞬间切割的痕迹，甚至还有一些……仿佛被某种古老苍茫的力量直接湮灭了生机！

这绝非寻常剑气所能为！

那青衣少女也是美眸圆睁，紧紧盯着李青山，清冷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疑惑。她之前虽察觉李青山有些异常，但也绝想不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

李青山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去而复返的两人，张了张嘴，却因脱力和后怕，一时发不出声音。

冷峻青年一个箭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一具妖物残骸上的切口，又猛地抬头看向李青山，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你用的是何兵器？师承何人？！”

他绝不相信这是一个普通山村少年能凭自身力量做到的！

李青山被他凌厉的目光逼视，心神一凛，下意识地不想暴露锈剑的存在，沙哑着嗓子道：“我…我没有兵器…就用…用了一根树枝……”

“树枝？”冷峻青年眉头紧锁，显然不信。他目光扫过李青山空空的双手，以及身边那摊枯枝化成的粉末，眼神更加惊疑不定。

少女此时也走了过来，她相对细心些，注意到了李青山极度虚弱的状态和眼中的后怕，不像作伪。她拦住了还要追问的师兄，沉声道：“高师兄，此地不宜久留！方才那妖氛爆发得诡异，恐有更强妖物被吸引过来！先带他回村再说！”

那高师兄闻言，强压下心中的惊疑，点了点头。他也感知到周围的妖气似乎有重新凝聚的趋势。

高师兄一把将虚脱的李青山拉起，不由分说地背到背上，对少女道：“柳师妹，你断后！”

说罢，身形一纵，便朝着李家坳方向疾驰而去。少女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趴在青年背上的李青山，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宗门弟子的身法速度，远非他所能想象。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被他用枯枝和借来的力量屠戮一空的林间空地，心中百感交集。

恐惧、后怕、震撼、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强大力量的渴望，交织在一起。

很快，村庄的轮廓出现在眼前。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三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只见李家坳上空，已被那片灰黑色的妖云彻底笼罩，阴风怒号，村中哭喊声、尖叫声、妖物的嘶吼声以及零星的兵刃交击声混杂在一起，乱成一团！

显然，妖祸已经蔓延至村里！

村口方向，更是妖影重重，数十只那种黑色蜥蜴妖物正在疯狂冲击着村民用桌椅杂物匆忙堆起的简陋防线！防线后方，青壮们拿着锄头柴刀，妇孺老弱惊恐地缩在一起，场面岌岌可危！

“不好！”高师兄脸色剧变，放下李青山，厉声道：“柳师妹，救人！”

“锵！”“锵！”

两声剑鸣几乎同时响起！

一泓秋水和一道更为凝练的剑光冲天而起，两名青衣弟子如同猛虎下山，毫不犹豫地杀入了村口的妖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