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凡间HR再就业指南（2/2）
不再犹豫。她迈开脚步，拖着沉重而遍布伤痛的身躯，一步一步，踏过枯枝败叶，踏过冰冷的泥泞，朝着那沉沦的、同时也是她唯一生路的魔窟——合欢宗的核心区域，走去。
每一步落下，都在潮湿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色脚印。戒情尺拖在身侧，尺柄第九道刻痕的紫光在昏暗中幽幽闪烁，如同恶魔窥视的眼。
瘴气渐稀。扭曲的枯树林被抛在身后。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另一种极致的喧嚣和奢靡所淹没。
巨大的汉白玉广场，光洁如镜，倒映着天空铅灰色的云。广场尽头，是一座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奢华的巨大宫殿群。琉璃作瓦，金玉为阶，雕梁画栋穷极精巧，飞檐翘角挂着无数串叮咚作响的玉铃和流光溢彩的琉璃风灯。
宫殿之间，回廊百转，假山流水点缀着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的甜腻香气比沼泽边缘浓郁了十倍不止，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粉红色薄雾。
然而，这极致的奢华背后，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颓靡与……腐朽。
广场上，数百名身着各色轻薄纱衣的合欢宗弟子，正随着从宫殿深处飘出的、缠绵悱恻到骨子里的靡靡之音，“演练”着功法。
男女成双，姿态极尽妖娆挑逗之能事。或相拥而舞，肢体交缠如同藤蔓；或眉目传情，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更有甚者，直接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做出种种不堪入目的狎昵动作。
无数粉红色的、近乎实质的“情丝”，从他们紧密接触的身体间被强行抽离出来，如同袅袅的烟雾，升腾而起，在广场上空交织汇聚，形成一张巨大无比、覆盖了整个广场的、沉沦的粉红色巨网！
每一缕情丝被抽离，那些弟子的脸上就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和疲惫，眼神也短暂地空洞一瞬，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媚态和欲望所取代。这根本不是修炼，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榨取情感与生命力的献祭！
在广场正对着主殿的高台上，一张宽大铺着雪白灵狐皮的软榻格外醒目。软榻上，慵懒斜倚着的，正是凌裁月初入忘忧谷时见过的那位外事总管——媚卿。
她换了一身更为暴露华贵的绯红纱裙，裙摆迤逦，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纤纤玉指捻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紫玉葡萄，正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
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方广场上如同提线木偶般“演练”的弟子们，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凌裁月的身影，如同一个突兀闯入华丽画卷的污点，出现在广场边缘。
玄衣破碎染血，墨发凌乱披散，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周身气息微弱而混乱，混杂着仙骨的破碎、魔气的侵蚀以及浓重的血腥气。她手中紧握着一柄暗沉无光、却散发着令人心悸阴冷气息的戒情尺，另一只手中，则紧紧攥着一块散发着不祥紫光的诡异碎片。她就那样站着，像一柄刚从尸山血海中拔出的残剑，与这满目的奢靡、沉沦格格不入。
瞬间，整个广场上靡靡的乐声、男女的调笑喘息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死寂！
数百道目光，带着惊愕、茫然、恐惧、鄙夷……如同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地聚焦在那个突兀出现的、如同厉鬼般的玄衣女子身上。
高台上，媚卿捻着葡萄的手指猛地一顿。那双媚眼瞬间眯起，如同发现猎物的毒蛇，慵懒尽褪，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绯红的纱裙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肩头，目光死死锁定凌裁月手中的戒情尺和那块魔气碎片。
凌裁月无视了所有目光。她的视线，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穿透广场上弥漫的粉红色情丝薄雾，精准地钉在高台软榻上的媚卿身上。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了光洁的汉白玉广场。染血的靴底在光洁如镜的白玉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刺目、蜿蜒的血色脚印。戒情尺拖在身后，尺尖划过地面，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死寂的广场上，只有她缓慢而坚定的脚步声，以及戒情尺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回荡。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在场所有合欢宗弟子的心脏上。
终于，她走到了高台之下。停下脚步。
仰起头，冰冷的目光毫无避让地迎上媚卿那双审视的媚眼。虚弱的身体里，爆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冰山般沉凝的威压。她缓缓抬起右手。
不是戒情尺，而是那块散发着幽幽紫光、不断试图侵蚀她手掌的魔气碎片。
“认得吗？”凌裁月开口，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却清晰地穿透了广场的死寂，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媚卿的目光落在那块碎片上，瞳孔难以察觉地微微一缩！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碎了指尖那颗无辜的葡萄，紫色的汁液顺着她白皙的手指蜿蜒流下，如同凝固的血。她脸上那惯常的媚笑彻底消失，红唇紧抿，没有回答。
凌裁月也不需要她回答。
她手腕猛地一翻！
啪嗒！
那块蕴含着精纯魔气、带着空间撕裂痕迹的碎片，被她如同丢弃垃圾一般，随意地、却带着万钧之力，狠狠摔在了高台之下、光洁的汉白玉地面上！
碎片撞击玉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幽幽的紫光在碎片上急促地闪烁了几下，混乱的魔气波动瞬间弥漫开来，让靠近的几名弟子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
紧接着，凌裁月的左手探入怀中——那个被空间乱流撕裂、沾满泥污和血渍的衣襟内侧。
她掏出的，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莹白、边缘流转着细密银色符文的玉牌。玉牌正面，以仙家秘法烙印着几个古拙而威严的小字：【合欢宗·代宗主令】。背面，则是仙尊玄宸那独一无二、蕴含着煌煌天威的印鉴虚影！
这正是那道冰冷的任命信息流所对应的实体凭证！也是玄宸套在她脖子上的绞索！
凌裁月看也不看那玉牌，握着它，高高举起！让那象征着仙尊意志的印鉴虚影，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本座，凌裁月。”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如同出鞘的寒刃，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虚妄的冰冷与决绝，响彻整个死寂的广场：
“奉仙尊敕令！”
“即日起，接管合欢宗！”
“代行宗主之职！”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高举玉牌的左手，猛地向下一挥！动作狠厉，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啪嚓——！！！”
一声刺耳至极的碎裂声响彻云霄！
那块象征着仙尊任命、也象征着死亡枷锁的【代宗主令】，在她灌注了所有屈辱、愤怒与决绝力量的一摔之下，狠狠砸在脚下坚硬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
莹白的玉牌，应声而碎！炸裂成无数细小的、失去了所有灵光的碎屑！连同背面那道仙尊印鉴的虚影，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瞬间崩散，化为点点流萤，彻底湮灭在合欢宗甜腻污浊的空气之中！
玉屑纷飞，如同下了一场冰冷的雪。
整个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高台上的媚卿！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涂着蔻丹的手指死死抓住软榻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那双媚眼睁到了极致，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摔…摔了？！
她把仙尊亲赐的、象征着代宗主身份的令牌……给当众摔碎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冒犯！这是对仙尊无上权威最赤裸、最彻底的践踏！是形同叛逆的宣战！
凌裁月站在纷飞的玉屑中，玄衣猎猎，墨发飞扬。她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深潭般的眼眸扫过广场上数百张写满惊骇、恐惧、茫然的脸孔，最后定格在高台上媚卿那张失色的绝美容颜上。
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也嘲讽到极致的弧度。
那弧度，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没有丝毫温度，却清晰地传递出一个信息：
这所谓的代宗主之位？这仙尊套上的枷锁？
她接了。
但这枷锁如何戴，这宗门如何管——
“本座说了。”
凌裁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冷，更硬，如同万载寒铁相互撞击，每一个字都带着砸碎旧世界的重量，轰然砸落：
“我是来优化你们的。”
“从今天起，合欢宗的规矩，本座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