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尽废良政(2/2)

没有当场问罪,也没有答应请求,而是以最强势的姿态,驳回并申饬。

这符合大周作为天朝上国的气度,也维护了皇室不可侵犯的尊严。

“小臣……领旨。”那使臣脸上青白交加,终究不敢再辩,躬身退下。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暂时被武帝以强硬姿态压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没完。

句丽敢在正旦大朝会上如此挑衅,背后必有倚仗。

边境恐难安宁。

更让朝臣们心惊的是,经此一事,九殿下姜越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句丽的荒唐求亲,固然可恶,却也变相提醒了所有人,九殿下长大了,到了议亲的年纪。

而武帝那份秘而不宣的“封王”册书……究竟是何打算?

是借此机会,彻底打破惯例,将九殿下推向权力前台?

还是以退为进,为九殿下寻求更超然的地位,避免类似句丽求亲的羞辱?

无论如何,一场围绕九殿下姜越,以及背后“女子封王”这一破天荒议题的更大风暴,正在这正旦的喧嚣之下,悄然酝酿。

退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离开太极殿,面色各异,低声议论不休。

句丽使臣的狂悖固然令人愤怒,但更多人忧心的,是武帝的态度,以及那隐约可见的惊雷,足以颠覆朝堂格局。

沈箐随着人流缓缓走出宫门,寒风扑面,她拢了拢官袍。

心中雪亮,句丽求亲这件事,虽然转移了部分对沈章的攻击,但也将朝局推向了一个更复杂危险的境地。

女儿沈章在云川的危机尚未解除,如今又卷入了皇子封王的滔天巨浪之中。

朝堂这风势,越发莫测了。

元月下旬,长安城的寒意到了顶峰,护城河结着厚厚的冰,呵气成霜。

春闱在即,来自各州的举子们早已挤满了各坊的客栈逆旅,为即将到来的省试做最后的冲刺。

朝堂之上,提前迎来了一场“春雷”。

被武帝派往云川的调查团,终于在正月底风尘仆仆返回了长安。

他们带回了厚厚一摞卷宗、证词,以及最重要的,真相。

紫宸殿的朝会上,当调查正使,一位以刚直着称的御史中丞,用平静的语调,逐条宣读调查结果时,满朝文武的表情精彩纷呈。

“……经查,云川县令郑守朴,自上任以来,所为如下——”

“一,废止前令沈章所设‘草市’,言其‘聚引讦猾,有伤风化’,致使数千依赖草市交易为生的百姓、夷民顿失生计,商路阻塞,市面萧条。”

“二,重核‘归籍令’所授田亩,指前次丈量‘不公’,强令山民补缴‘历年所欠赋税’,无力缴纳者,则需以加倍徭役抵偿。

去岁秋收后,云川新增服役青壮逾八百人,多用于修葺县衙、铺设其私宅园林,翻地过冬,人力匮乏。”

“三,擅加赋税。除朝廷正赋外,加征‘损耗’、‘脚钱’、‘修路捐’等杂项,秋粮一石,民实缴近一石半。

商税亦大幅提高,致草市被禁后仅存的几家商户难以为继,纷纷闭店。”

“四,禁绝‘夷医’。称夷人医术为‘巫蛊邪术’,驱赶为百姓诊病的夷医,焚毁药材,致去岁冬春之际,云川小恙拖成大病者甚众,民怨累积。”

“五,更改县学规制。辞退女子教习,提高束修,贫家学子被迫辍学。并明令禁止女子入学,言‘牝鸡司晨,非家国之福’。”

“六,秋粮征收期间,衙役催逼过甚,与玉带河下游村民发生冲突。

郑守朴亲往弹压,言语冲突间,被情绪激动之村民以锄柄误伤……

经查,其伤势并非奏报所言‘重伤垂危’,乃皮肉挫伤,卧榻十余日便可下地行走。

其夸大伤势,有推诿责任、掩饰治理无方之嫌。”

御史中丞念完,合上卷宗,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综上所述,云川民变,实乃郑守朴罔顾民情,擅改旧制,横征暴敛,官逼民反所致。

前县令沈章任内所施政令,合乎当地民情,有利民生安定,

三年之功,方有云川户口增、仓廪实、市集兴、民心附之局面。

郑守朴上任不足半载,尽废良政,苛待归籍山民,以致民怨沸腾,酿成事端。

其罪责,无可推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