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我是方腊 25 希望的淬火与现实的筹码(2/2)
一个年纪看起来比顾小兰大不了多少的士兵,嘴唇哆嗦了一下,低声道:“怕……怕饿。”实话实说,反而让其他几个士兵也跟着点了点头。
柳青妍心里一酸。他们不怕打仗,不怕死,却怕这慢慢吞噬力气的饥饿。这比明刀明枪更折磨人。
“我也怕。”柳青妍坦然道,这意外的坦白让士兵们都惊讶地看向她。“我怕守不住这里,怕对不起死去的兄弟,怕辜负了把性命交到我手里的你们。”
她转过头,看着他们,夜色中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但是怕没有用。我们越怕,童贯越高兴,城里那些想捣乱的人就越嚣张。我们只有一条路,就是握紧手里的家伙,守住脚下的地。不是为了什么大道理,就是为了让我们自己,还有城里那些老弱妇孺,能有一口喘气的机会。”
她的话很朴实,没有华丽的鼓舞,却像一股暖流,悄然流过士兵们冰冷的心田。那个年轻士兵用力擦了擦眼睛,握紧了长矛:“将军,我们听你的!饿死也不当孬种!”
柳青妍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起身继续巡视。她知道,光靠言语无法填饱肚子,但至少,可以让这些饥饿的躯体里,还保留着一股不肯倒下的气。
顾小兰用最后一点干净的布条,蘸着微温的盐水,小心地擦拭着一个重伤员额头上的冷汗。那是个在缺口争夺战中失去了一条腿的年轻义军,高烧不退,已经说明话两天了。他的母亲,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就守在旁边,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只是机械地握着儿子滚烫的手。
美乐安静地趴在伤员的脚边,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份悲伤。
“娘……饿……粥……”伤员在昏迷中喃喃。
老妇人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颤抖着手想去摸怀里,却只摸到空瘪的衣襟。顾小兰鼻子一酸,几乎也要落下泪来。她偷偷从自己那份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里,省下了一小撮炒米,此刻连忙拿出来,用小石臼捣成极细的粉末,混进水里,用小木勺一点点喂进伤员干裂的嘴唇。
老妇人感激地看着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顾小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做完这一切,她疲惫地靠在墙边,抱着膝盖。地窖里的研究,城头的压力,姐姐和姐夫的殚精竭虑……这一切都太沉重了。她好想念以前那个只需要烦恼考试和零食的自己。可是,当她看到老妇人眼中那绝望中透出的一丝感激,看到美乐依赖地蹭着她的脚踝,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倒下。她或许救不了所有人,但至少,可以尽力让眼前的痛苦减轻一点点。这种渺小却具体的“有用”,成了支撑她的力量。
陈知谨的毛笔悬在纸上,久久无法落下。他试图写一篇新的安民告示,却发现所有的辞藻都如此空洞。圣贤之道,在饥肠辘辘面前,显得如此迂阔。他放下笔,走到窗边,看着清冷的月色下寂静(或者说死寂)的街道。杜恭白日那番作态,他看得分明。那绝非忠心耿耿,而是审时度势下的权宜之举,甚至可能包藏祸心。而圣公他们似乎在筹划着什么极其隐秘的大事,连他都无法与闻。这种被排除在核心之外的感觉,让他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担忧。青溪这艘破船,正在驶向未知的惊涛骇浪,而掌舵者们,似乎将希望寄托在了一个连他们都无法言说的方向上。
夜深了,林默涵却没有丝毫睡意。他独自站在指挥所的院子里,仰望着星空。顾晓婷带来的关于杜恭手下与童贯接触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内部的裂痕已经清晰可见,只差一个火星就能引爆。苏羽那边进展不明,而粮食……最多还能支撑三天,三天后,饥饿的民众和士兵,将彻底失去控制。
他回想起白天杜恭出面镇场的情景。杜恭是在押注,押注他们还有底牌,押注那个地窖里的“新武器”。一旦他发现底牌可能是空的,或者胜利无望,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身投向童贯,甚至可能拿他们的人头去做投名状。
必须稳住杜恭,至少在研究出结果,或者……彻底失败之前。
也必须加快苏羽的进度。
林默涵走进屋内,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起草一份命令。他决定,明天再削减一部分守城士兵的口粮,将节省下来的、以及“清风”设法从民间秘密搜集到的一点东西,秘密送往地窖。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一旦被发现,军队可能立刻哗变。但这是他能为苏羽争取到的,最后的资源了。
同时,他还要想办法,给杜恭一个“希望”,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盼头”。也许……该是时候,让苏羽的“研究”,有一点“阶段性成果”展示了,哪怕那成果是虚假的,只要能暂时稳住人心,争取时间。
这是一场危险的走钢丝,一边是悬崖,一边是深渊。而他,必须带着所有人,走过这段最黑暗的路。
他放下笔,吹熄了油灯,将自己完全融入黑暗之中。只有眼中那一点不灭的星火,在漆黑的瞳孔深处,静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