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全真之变,内外交煎(1/2)
第58章:全真之变,内外交煎
终南山的冬天,来得比往年都早。
十一月的寒风卷着枯叶,在重阳宫前的广场上打着旋儿。宫门紧闭,但宫墙外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那是从三天前开始,陆续聚集到山下的各路人马。
问道堂内,气氛凝重如铁。
丘处机端坐主位,两侧是刘处玄、王处一等七位二代长老。下首坐着以李志常为首的十余名三代骨干弟子。所有人都神色肃穆,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朝廷的使者,今日辰时会到。”刘处玄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来的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史弥远,带了三百禁军。说是‘奉旨问询’,但看这阵仗……来者不善。”
王处一冷笑:“问询?怕是问罪吧!金国那边一施压,朝廷就忙不迭来敲打我们,真是……”
他话未说完,但意思谁都明白。
丘处机平静地问:“江湖上的风声呢?”
李志常起身,手中拿着一叠信件:“回掌门,这半月来,丐帮、江南各门派、乃至一些独行侠客,都陆续传来消息。江湖上现在有两大谣言:其一,说我全真教纵容弟子杨康投金叛国,乃‘汉奸之教’;其二,说我教私藏《武穆遗书》,意图不轨。”
他顿了顿,继续道:“散播谣言的,明面上是几个不入流的江湖混混,但弟子暗中追查,发现他们背后有铁掌帮的影子。另外……似乎也有赵王府的人在推波助澜。”
“铁掌帮……赵王府……”丘处机手指轻叩桌面,“这是要内外夹击,把我全真教往死里逼啊。”
一位姓郝的长老忍不住道:“掌门师兄,依我看,咱们就该强硬些!朝廷使者来了,咱们据理力争;江湖谣言,咱们广发英雄帖澄清!我全真教立教百年,何曾怕过这些?”
“不可!”另一位姓孙的长老反对,“强硬只会激化矛盾。朝廷本就猜忌,若再强硬,恐授人以柄。江湖谣言,越澄清越黑。依我看,不如暂避锋芒,紧闭山门,等这阵风头过去……”
“暂避?怎么避?”郝长老激动起来,“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孙师弟,你是要我们当缩头乌龟吗?”
“你!”
眼看两人要争执起来,丘处机抬手制止:“都别吵。”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向宫墙外隐约可见的禁军旗帜:“郝师弟说的有道理,孙师弟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但你们可曾想过——为何朝廷和江湖,会同时针对我全真教?”
众人沉默。
“因为我们在做事。”丘处机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因为我们派弟子下山‘问道’,因为我们在北地支援义军,因为我们在江南赈济灾民,因为我们在关中记录民情——因为我们动了某些人的奶酪,挡了某些人的路。”
他走回座位:“朝廷里,有人不想看到民间有组织、有力量的团体;江湖上,有人嫉妒全真教的声望,想取而代之;金国那边,更视我们为眼中钉。这三股力量,如今合流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李志常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丘处机沉默片刻,忽然问:“志常,下山弟子这个月传回的信,都整理好了吗?”
“回掌门,已整理成《问道录》第二卷,共收录三十四封书信。”李志常从案头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读几段听听。”丘处机说。
李志常翻开册子,选了几段念:
“弟子清和自江南报:经上月肃贪,松江府吏治稍清,新到任知府开仓放粮,灾民得活者三千余。然地方豪强依旧把持田亩、水源,贫者愈贫……”
“弟子守拙自关中报:所记《民间疾苦录》已达五册,已托关中书院刊印百部,分送各地书院、寺庙。有士子读后,自发组织‘察民会’,下乡查访……”
“弟子云游自西域报:于敦煌结识吐蕃高僧,互译道经、佛经各三部。高僧言:‘道佛本源,皆在渡人’。弟子深以为然……”
“弟子志明自河北报:协助赤霄军残部转移至沧州,现已安置妥当。张世杰首领伤势渐愈,言待恢复后,必重整旗鼓……”
一段段,一桩桩,朴实无华,却字字千钧。
堂中众长老听着,神色渐渐变化。
这些年轻的弟子们,正在用双脚丈量这片土地,用双手扶起跌倒的百姓,用真心记录时代的苦难与希望。他们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没有惊天动地的战绩,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丘处机等李志常念完,才缓缓开口:“听见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罪证’——我们让贪官下狱,让灾民得食,让苦难被看见,让义军得以喘息。”
他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如钟磬般在堂中回响:“若这是罪,那我丘处机认。若这是‘汉奸’,那这‘汉奸’,我全真教当定了!”
“掌门!”众长老齐声。
“但——”丘处机话锋一转,“我们不做无谓的牺牲,也不逞匹夫之勇。朝廷使者来了,我们以礼相待,以理服人;江湖谣言起了,我们不予置辩,以行证心。”
他看向李志常:“志常,你带人将《问道录》誊抄三份。一份备好,待会儿给朝廷使者看;一份散发给江湖各派;最后一份……刊印成书,在民间流传。”
“是!”
“刘师弟,”丘处机又看向刘处玄,“你负责接待朝廷使者。记住三点:一不卑不亢,二据实以告,三……若对方以势压人,你就问一句——‘朝廷是要治全真教的罪,还是要治救民济世之罪?’”
刘处玄肃然:“师弟明白。”
“王师弟,”丘处机最后看向王处一,“你带一队弟子,下山‘拜访’那几个散播谣言的江湖混混。不必动武,只需‘请’他们上山,问问他们——是受谁指使,得了多少银子。问清楚了,礼送下山,把问出来的话,原原本本传到江湖上去。”
王处一咧嘴一笑:“这个我在行!”
分派已定,众人各自准备。
辰时整,朝廷使者到了。
史弥远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文官,面皮白净,三缕长须,穿着紫袍玉带,气派十足。他带着三百禁军,浩浩荡荡开上终南山,在重阳宫前摆开阵势。
刘处玄率众在宫门迎接,礼数周全,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
寒暄过后,史弥远皮笑肉不笑地说:“刘道长,本官奉旨而来,是为询问几件事。还请丘掌门出来一见。”
刘处玄淡淡道:“掌门师兄正在闭关清修,不便见客。史大人有何疑问,贫道可代为转达。”
史弥远脸色一沉:“丘掌门好大的架子!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吗?”
“大人言重了。”刘处玄面不改色,“只是我全真教乃方外之地,掌门师兄闭的是道关,修的是心境,此乃教规。便如大人上朝见驾,也要整肃衣冠、心怀敬畏一般。若大人一定要见,可在此等候,待掌门师兄出关。”
这话绵里藏针,既守住了全真教的尊严,又让史弥远挑不出错处。
史弥远冷哼:“好!那就请刘道长解释几件事——第一,贵教弟子杨康投靠金国赵王府,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刘处玄坦然承认,“杨康已于月前叛出师门,此事江湖皆知。我全真教已将其除名,公告天下。”
“既已除名,为何还有江湖传言,说贵教与杨康暗中勾结?”
刘处玄笑了:“大人,江湖传言若能作准,那街边小儿唱的歌谣,岂不都能成呈堂证供?我全真教弟子数百,若个个都要为他人的言行负责,那这天下,还有谁敢收徒传艺?”
史弥远一窒,换了个方向:“第二,贵教弟子近日纷纷下山,行踪诡异,所为何事?”
刘处玄示意李志常呈上《问道录》:“大人请看。这是我教下山弟子的见闻记录。他们在江南赈灾,在关中察民,在西域交流,在河北助义军——所为者,不过‘护国安民’四字。”
史弥远翻开《问道录》,越看脸色越难看。上面记录的都是实打实的民生疾苦、吏治腐败,若传出去,朝廷颜面何存?
“这些……这些不过是片面之词!”他合上册子。
“是否片面,大人可派人核查。”刘处玄平静道,“若有一处不实,我全真教甘领其罪。”
史弥远第三次发难:“第三!江湖传言,贵教私藏《武穆遗书》,可有此事?”
这个问题最毒。《武穆遗书》如今是烫手山芋,谁沾上谁麻烦。
刘处玄却早有准备:“大人,《武穆遗书》乃岳武穆遗泽,天下至宝。我全真教若真有此物,早就呈献朝廷,以壮国威,何须私藏?反倒是——”他顿了顿,“倒是金国赵王府那边,似乎对此书志在必得。大人若有疑虑,不如去问问完颜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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