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道伤心坚,劫后余生(1/2)
子夜的清静观,死寂如墓。
厢房内,油灯的光芒在丘处机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周身紫气时隐时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压抑的闷痛——那不是内伤,是道心裂痕蔓延的剧痛。
【警告:道心受损,紫霄先天功境界波动!当前境界:第五层“紫气东来”(濒临跌落至第四层“气贯长虹”)。请宿主立即调息固本,否则将导致修为倒退!】
系统的警示音在脑海中尖锐回响,但丘处机置若罔闻。
他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杨康接过《武穆遗书》时决绝的眼神,是那句“缘尽于此”的冰冷宣告,是那孩子转身离去时毫不回头的背影。
二十余年的修道生涯,他经历过师门内乱、江湖追杀、沙场血战,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痛入骨髓。
“是我……教错了吗?”丘处机睁开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他想起了很多。
想起杨康刚上山时,那个瘦弱却眼神倔强的孩子,在紫霄坪上扎马步扎到双腿颤抖也不肯休息;
想起北地战场上,杨康第一次杀人后整夜睡不着,却强撑着说“弟子没事”;
想起杏林之会后,杨康眼中那越来越深的疏离与思考;
想起自己一次又一次的严厉教诲,一遍又一遍的“正道”训导……
或许,自己太过执拗于“应当如何”,却忘了倾听那孩子心中“想要如何”。
“可有些路,是万万走不得的啊……”丘处机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窗外传来压抑的哭声。
丘处机起身推门,看见郭靖抱着膝盖坐在廊下,肩膀一抽一抽。这个向来坚韧如石的少年,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师父……”郭靖抬起头,脸上泪痕纵横,“康弟他……他真的不回来了吗?我们……我们不是兄弟吗?”
丘处机沉默良久,伸手按在郭靖肩上:“靖儿,有些人,走着走着,路就岔开了。不是兄弟情义变了,是……各自要去的方向,不同了。”
“可他说要终结乱世,要让百姓过好日子……”郭靖抹了把眼泪,“这……这不也是师父您教我们的吗?为什么……为什么康弟选的路,就是错的?”
这问题太过纯粹,也太过锋利。
丘处机竟一时语塞。是啊,如果目的相同,手段不同,对错的界限又在哪里?
“因为有些手段,一旦用了,人就回不了头了。”洪七公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老叫化拎着酒葫芦,踏着月色走进来,脸上罕见的没有笑容,“与虎谋皮,终被虎噬。完颜洪烈是什么人?那是金国最野心勃勃的亲王,是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刽子手!杨康那孩子聪明一世,却在这事上糊涂一时——他以为自己在利用金人的力量,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洪七公灌了口酒,叹道:“老叫化行走江湖几十年,见过太多这样的聪明人。总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能游走于黑白之间,最后呢?不是身败名裂,就是彻底迷失,忘了自己最初是谁。”
丘处机闭上眼睛。洪七公的话,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缓慢地割。
“是我的错。”他缓缓道,“我教了他武功,教了他道理,却没能教他……如何在诱惑面前守住本心。我总以为,只要道理讲透了,他自然会懂。却忘了,他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面对的不是书上的道理,是活生生的、能许诺给他整个天下的诱惑。”
“牛鼻子,你也别太自责。”洪七公拍拍他的肩,“教徒弟这事,哪有个定数?老叫化收的徒弟也不少,有成才的,有不成器的,也有半路走岔的。说到底,路是各人自己选的。你尽了为师的本分,问心无愧就好。”
“问心无愧……”丘处机苦笑,“可我愧。我愧对杨师弟夫妇的托付,愧对那孩子叫我的那一声声‘师父’。”
院中一时寂静,只有秋虫在墙角低鸣。
许久,丘处机深吸一口气,眼中迷茫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碎后的坚定:“但事已至此,后悔无用。当务之急,是收拾残局。《武穆遗书》落入金人之手,已是定局。我们能做的,是尽量弥补。”
他转向洪七公:“洪兄,丐帮消息灵通,可能追踪到完颜洪烈一行人的去向?”
洪七公摇头:“难。那老狐狸既然得手,必定连夜北返。此刻恐怕已出了临安地界。不过老叫化已传令各处分舵,严密监视北上的水路陆路。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好。”丘处机点头,“另外,还需烦请洪兄查一件事——那枚铜钱,还有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康的母亲包惜弱,如今好端端在终南山别院,绝不可能写下那等信件。这中间,必有蹊跷。”
洪七公神色一凛:“你是说……伪造?”
“八九不离十。”丘处机眼神转冷,“完颜洪烈此人,最擅攻心。他定是早就盯上了康儿,暗中调查,模仿笔迹,伪造信物……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必中。”
他想起杏林之会上那个“文若愚”,想起北地战场上的“偶遇”,想起这一连串看似巧合的布局——原来,从很久以前,一张大网就已经撒开了。
而杨康,正是网中央那条最关键的鱼。
“师父!”甄志丙匆匆从观外奔入,脸色凝重,“刚得到消息,皇宫那边出事了!”
“说。”
“子时前后,大内秘阁突然起火,火势虽被及时扑灭,但阁中珍藏的数百卷前朝典籍付之一炬。侍卫在现场发现了这个——”甄志丙递过一块焦黑的铁牌。
铁牌上,赫然刻着全真教的云纹标记!
“栽赃嫁祸。”丘处机接过铁牌,五指收拢,铁牌竟被捏得变形,“好狠的手段。这是要彻底断了全真教在南宋朝廷的立足之地。”
洪七公怒道:“定是赵王府那帮孙子干的!放火毁书,嫁祸于人,这是要把你们逼到绝路!”
丘处机反而冷静下来。他松开手,铁牌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既然对方出招了,我们接着便是。”他眼中寒光闪烁,“志丙,你即刻修书三封:一封送往临安府衙,说明今夜我等行踪,有洪帮主及诸多江湖同道作证,绝无可能入宫纵火;一封送回终南山,告知刘师弟此事,命全真各处分观加强戒备;最后一封……给杨康。”
甄志丙一愣:“给杨师弟?”
“是。”丘处机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佩——那是杨康入门时,他亲手所赠,“将此玉佩随信寄往赵王府。信上就写一句话:‘玉佩尚在,初心可还存?’”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这是为师……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郭靖眼睛一亮:“师父,康弟他会回心转意吗?”
丘处机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北方夜空,那里星辰寥落,乌云渐聚。
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同一时刻,北上的官船上。
杨康独立船头,夜风吹动他的衣袍。手中那卷《武穆遗书》沉甸甸的,仿佛有千钧之重。
完颜洪烈从舱内走出,将一件貂裘披在他肩上:“夜深露重,莫要着凉。”
杨康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王爷,那封信……真是我娘亲所写吗?”
完颜洪烈沉默片刻,坦然道:“信是真的,但……话是本王请人润色过的。你娘亲原信只是寻常家书,盼你平安喜乐。但本王以为,以你的才华,不该困于终南山一隅。所以稍作修改,希望你能明白为娘的一片苦心——她最大的心愿,是你能展翅高飞。”
这回答半真半假,既承认了改动,又强调了“为你好”的动机。
杨康握紧了栏杆。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可为什么,心里还是会痛?
“那枚铜钱呢?”
“铜钱确是你娘亲当年托本王转交。她说,若有一日你面临人生重大抉择,便将此物给你,让你……遵从本心。”完颜洪烈叹息,“康儿,本王承认用了些手段,但本心绝无恶意。这乱世之中,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本就是天经地义。你难道真甘心在终南山清修一世,眼看着天下百姓继续受苦?”
杨康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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