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王府再现,裂痕初现(2/2)
丘处机何尝不知。他运起残存内力,【洞察之眼】仔细感知那水囊和锦盒,并未发现明显的毒物或机关气息。对方似乎真的只是“赠送”。
沉默良久,看着身边伤员干裂的嘴唇和痛苦的表情,丘处机缓缓道:“清泉,你去,小心查验,若无问题,取回。”
轻功最好的清泉领命,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出,仔细检查后,将水囊和锦盒带回。清水清澈,药散散发着淡淡的薄荷与草药香气,确实是最上等的金疮药和宁神散成分。
众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而就在这时,林子外,公羊策用完了简单的饭食,似乎与身旁一名像是管事模样的人交谈起来。夜风将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地送入了内力深厚的丘处机,以及离边缘较近、心神不宁下意识凝神倾听的杨康耳中。
“……此番北地战事已定,忠义军覆灭在即,韩常授首,也算是去了王爷一块心病。”管事的声音。
公羊策淡淡道:“韩常确是条汉子,可惜了。愚忠于一隅,不识天数。不过这丘处机……倒是更让人意外。华山一战,已显峥嵘;此番葫芦谷,重伤之下犹能断后突围,其武功心志,确属顶尖。王爷对此,亦是颇感惋惜。”
“先生,王爷既如此看重,何不趁其重伤,将其……”管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公羊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杀之易,得之难。此等人物,心志如铁,非权势富贵所能移。强行为之,不过徒增一刚烈鬼雄罢了。王爷之意,重在长远。况且……”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其门下,未必没有可造之材。听闻那杨铁心之子,天资颖悟,心性灵透,只是自幼长于山野,所见狭隘。若假以时日,加以引导,未尝不能成为明晓事理、顺应大势的俊杰。比起一个冥顽不灵的丘处机,一个未来的栋梁,不是更有价值么?”
那管事恍然:“先生高见!只是那孩子终究是杨铁心……”
“杨铁心?”公羊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一介武夫,匹夫之勇罢了。其子若真有才智,自当明白,血缘出身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选择怎样的道路,追随怎样的明主,才能在这乱世之中,真正施展抱负,庇佑想庇佑之人。困守于狭隘的‘家仇’与虚幻的‘忠义’,不过是如韩常、如丘处机般,徒然流尽鲜血,却于大局无补,于苍生何益?”
他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后面的话听不真切了。
但仅仅是这些,已经足够在杨康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明晓事理、顺应大势的俊杰”……
“选择怎样的道路,追随怎样的明主”……
“施展抱负,庇佑想庇佑之人”……
“困守家仇忠义,徒然流血,于大局无补,于苍生何益”……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打在他已然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这些话,与他刚刚在战场上得出的、冰冷而绝望的结论,何其相似!却又更加“理性”,更加“高远”,为他内心的迷茫和动摇,提供了一个看似“光明”的出口!
原来,赵王府的人,并不都是沙通天那样的凶神恶煞,也不都是战场上冷酷无情的屠夫。他们中也有像公羊先生这样,看起来温文尔雅,讲道理,识人才,甚至……懂得“惋惜”对手的人。他们口中的“大势”、“明主”、“苍生”,听起来,似乎比师父他们整日念叨的“侠义”、“家国”,更加……宏大,也更加现实。
尤其是那句“庇佑想庇佑之人”,深深刺痛了杨康。他想起了韩元帅倒下的身影,想起了师父染血的断剑。如果……如果拥有的是对方所说的“大势”和“明主”的力量,是不是就能避免这样的悲剧?
一个模糊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念头,如同毒芽,在他心灵最阴暗的角落,破土而出。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一个小小硬物硌了他一下。他下意识地摸出来,那是一块温润的玉佩,是母亲包惜弱在他临行前,偷偷塞给他的,说是父亲杨铁心的遗物。玉佩雕着简单的祥云纹,背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杨”字,是母亲教他认字时,他第一次学会写的字。
摸着玉佩,想起母亲温柔却带着泪光的眼睛,想起父亲那虽然模糊却坚毅的背影,杨康的心中又是一阵剧烈的挣扎和痛苦。
不!不能这么想!这是背叛!是对爹,对娘,对师父的背叛!
可是……脑海中,公羊先生那平静而充满说服力的话语,战场上冰冷残酷的现实,师父重伤倒下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漩涡,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和情感彻底吞噬。
他痛苦地闭上眼,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玉质几乎要嵌进肉里。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相信什么,该走向何方。
林子外,赵王府的队伍休整完毕,无声无息地收起营帐,继续上路,消失在官道的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了那救命的清水和药散,以及……在某个少年心中,种下的一颗再也无法拔除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种子。
夜,更深了。黑松林里,死一般的寂静中,只余下伤员压抑的呻吟,和一颗年轻心脏在迷茫与痛苦中,激烈而无助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