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疯狂之物的来袭(2/2)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凤凰山的祭坛,脚下却不是青石板,而是无数面棱镜拼成的深渊。每走一步,都有镜面碎裂,裂痕中渗出粘稠的黑雾。
这是你的东西。
身后传来易风的声音。她回头,看见他手中捧着一根凤凰翎羽——那是她成年礼时母亲亲手为她簪在鬓边的本命羽,能实现最纯粹的愿望。
可此刻的翎羽上布满锈迹,像是被血浸泡后又风干。
还给我!晴扑过去抢,指尖刚触及羽毛,易风的脸突然裂开。
他的皮囊如陶器般剥落,露出底下萧寒夜的脸。
你以为他为什么给你木刀?萧寒夜将锈羽举到阳光下,羽管中竟爬出细小的黑虫,用木头换走你的翎羽...这笔买卖,凤凰觉得划算么?
镜渊突然沸腾,无数只苍白的手抓住晴的脚踝。她低头,看见每只手掌心里都睁着一只银白色的眼睛——和易风的一模一样。
残月斜挂窗棂时,晴醒了。
汗水将额发黏在颈侧,她盯着天花板上的星图纹路——那是易风亲手绘的,说是能安神。可此刻那些交错的银线却像一张网,压得她喘不过气。
赤足踩过冰凉的木地板,她轻轻推开门。
易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银发未束,流水般披散在肩头,与窗外渗入的灰蓝色天光融为一体。他手中握着一只冰裂纹白瓷杯,茶早已凉透,杯沿凝着细小的水珠。
梦见什么了?他未回头。
晴停在楼梯拐角。月光将她腕间的翎羽染成苍青色,像一道未愈的疤:凤凰火……烧不毁的东西,存在吗?
易风终于转身。他的瞳孔在暗处泛着极淡的金,仿佛某种夜行动物:存在,但是你的翎羽,最好不要用,它看似能实现一切,实际只是自我欺骗罢了。
晴的指甲掐进掌心。梦里那只爬出锈羽的黑虫,此刻似乎正在血脉里蠕动:如果用了呢?
瓷杯与玻璃茶几相碰,发出清脆的磕响。
会死。易风站起来,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你,或者你在乎的人。
(他没说谎,但也没说全。)
晴盯着他的喘息,近些日来,他看懂了林易风身上诸多小动作,包括有所隐瞒的时候,他会长舒一口气先——而这次也是一样的。
林易风。她突然唤他全名,你这样帮助我,真的会是无条件的吗?
沉默漫过星图,爬上墙壁,最终凝结成易风的一句:去睡吧。
东方晴回到房间,轻轻合上门。
屋内未点灯,只有残月渗入的微光,在木地板上勾勒出一道朦胧的银线。她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藏着一根她的本命翎羽,微微发烫。
(……我居然因为一个梦就动摇?)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清晰的思绪覆盖。
——不对。
——问题不在梦,而在于……他到底想要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四天。
林易风教她术法,指点她剑诀,为她准备合口的饭菜,甚至这间客房——床榻的软硬、窗边的矮几、熏香的淡味,无一不符合她的习惯。
(……他怎么会知道?)
(……他为什么这么做?)
凤凰一族避世已久,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她们的喜好。除非……
(……他观察过她。)
(……或者,更早之前,就认识她。)
这个猜测让她指尖一颤。
——但他从未提过。
——就像他从未解释清,为何带她离开凤凰山,真的只是一个誓言吗?
——誓言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窗外,夜风掠过树梢,沙沙声像是谁的私语。
晴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林易风依旧坐在原处,月光描摹着他的侧影,清冷而孤独。
(……无欲无求的神明,为何对她如此用心?)
(……是慈悲?是算计?还是……)
她闭上眼,将翻涌的思绪压下。
——明天,她要自己找出答案。
第二日的晨曦终究到来,当她再次躺在床上后,并没有再做那样的噩梦了。
——最开始要试探的,正是二姐在传音术法中曾和她说过的。
——但是应该也是最不用担心的,那就是他喜欢她。
——若是爱她,就不该用这种手段!
东方晴站在庭院中央,手中木剑斜指地面。她的剑法是林易风亲手教的——干净利落,不带半分多余的动作。就像他这个人,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每一分柔和里都藏着不可动摇的棱角。
她抬眸,看向站在三步之外的林易风。
他今日依旧一袭青衫,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晨光透过薄雾落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了一层朦胧的银边。
“今日练什么?”她问,声音平静。
林易风微微一笑,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春日剑法还没学透就觉得出师了?”
她起手,剑锋划过空气,带起细微的鸣响。动作行云流水,却比往日多了三分凌厉。
(……他拒绝二姐时,说的那句“必须是她”。)
(……他教她剑法时,指尖偶尔擦过她手腕的温度。)
(……他望着她时,眼底那抹她读不懂的复杂。)
木剑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林易风格挡的动作依旧从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的剑势里藏着试探。
每一次交锋,都像是无声的质问。
——为何要那样带我离开凤凰山!
——为何要骗我,明明我从未怀疑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