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要这只小额驸何用(1/2)

二百零四章

公主忽而转身,再度拿起搁至桌上的银钱,走去柜边寻妆奁存放。他本以为她只是打算藏好,不曾想她却捧起另一个盛满内物的妆奁走向自己。

“这都是五姐托她的宫女于她离开紫禁城后再送来给我的赠礼,也是留念。”嬿婉不知自己是在抱着何种心态对他倾诉,许是不想在五姐的事上对他有任何的隐瞒,许是借着看似冷静的叙说稍稍抚平自己悔恨而苦闷的心绪,又许是此刻再看一看妆奁内的物件能减轻些许她对五姐的思念。

“她…她给了你金银、簪子、珠链…还有这是…”一样一样查看和抚触过去,进忠只觉心慌得厉害,最终见得她拆开封存好的纸包,惘然道:“这是蜜兰香。”

“还有一张字条。”嬿婉将纸片也递给他,眼见着他的神色愈来愈凝滞,将其置放回妆奁时已是语塞不能言。

“五姐对我是真心的,尽管我与她相熟不过半年而已。若早知如此,我就算改变不了皇阿玛的想法,也会尽可能再多陪伴她,多劝慰她的,至少也要和她好好道个别。”公主此刻的真心话犹似烧红的烙铁般炽烈地灼烫着他本就难安的心。他畏缩地垂下目光,但纸条上的字眼仿佛还盘桓在他眼前,叫他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深感无比的愧疚。

其实五姐把最后的赠礼分给了进忠和自己两人,并非她所写的一人,只是站在五姐的角度绝不可能把进忠也写下而已,她捧着妆奁重新去安置的时候恍惚着如此想到。若是寻常时候旁人误打误撞赠了他俩各一份礼物,她定会百般地窃喜。可偏偏是这样让她相当痛苦不愿其发生的巧合,她光是想着五姐全然为了自己几乎没怎么带走压箱底的钱财就满心的愧天怍人。

“我后悔了,早知我就不该请她进他坦,说不准她见没有机会把银票给我,就会自己带走了。”忽闻进忠喃喃自语,她连忙抬眸去望他。

他的目光怔得像一汪凝滞的死水,面孔苍白似滑砥方絮,双手紧紧地互相抓握着,颓然地立在这方寸之地。

自己依着性子非要给他看清五姐对自己的真情实意,必是无形中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嬿婉悔不当初,加之转念一想他不应允五姐的恳请反倒更不妥,连忙劝道:“不,她作出这样举动绝不是一时激动所致,既是下定了决心,那你若死活没肯让她说出诉求,她一定会含带着心愿未成的苦闷离去,甚至出了紫禁城也会长久地为我担忧。五姐本就是极容易多思多虑的性子,与其让她内心郁结,还不如你痛痛快快地拿下她的酬劳,至少能保她这一刻的安宁。”

他何尝看不出公主在反过来哄着自己,翕动着嘴唇刚想说什么,就被她连拖带拽地引到桌边,又将双手按至自己的肩膀,半强迫地让自己坐了下去。

“干站着做什么,我额驸怎么傻乎乎的,像只呆头鹅。”她像一叶飘然而降的碧绡?,轻缓地落座在了自己的身边,又倾身覆过来,倚靠在他身上。

她的眉眼间深锁着铭刻于心的清愁,唇角却在竭力上扬出嗔笑的弧度。一时间,房内静得可怕,唯有窗外的更漏声突兀地划破死寂,也冲破了他内心残存的防线。

“嬿婉,奴才做错事了,从头到尾都做错了,而且奴才一直都在加重这个错误,从未想过悔改…”半刻也无法再忍受,他心慌意乱地挣开公主的怀抱,半跌半跪地扑在地上,忍着眼泪抬首望向她。

“你先起来,错就错了,你大大方方说出来便是,什么坎咱们过不去?这世上哪有需要我额驸跪地向我请罪的错?”公主目中流露出骇然大惊之色,紧接着就半蹲下身躯温柔地去搀他。

他狼狈地起身,被她强摁着坐回去。他面颊通红似熟虾,刚要诉出自己错在何处,就被她伸出一指点向鼻尖道:“停。”

“乖,先听我说。”这个熟悉的玩笑并未让进忠展颜,于是,她又一戳他的额角悠悠道。

“我不管公主与额驸于礼法上地位平不平等,但在我心目中我俩一定是没有任何尊卑差异的,所以你千万别再想着靠跪来表达你认错的决心了。我真的不太能接受你认真的时候对我这个样子,而且我看着会心里很难过,会觉得我在无形中欺压了你。除非是为了调情,你扮演伺候我的奴才,甚至扮演个流着口涎要对我上下其手的淫邪太监,你跪也好满地滚爬也好,那就全都另当别论。”她目视着进忠的双眼郑重地说着,忽而又觉自己过于严肃,便伸手托在他的腮边抚了抚他的脸,眨着眼睛再补充了一句:“别想蒙混过关,你是认真的还是突如其来犯了贱骨头的毛病,我都琢磨得一清二楚。”

“好,我知道了。”被她一手揽着一手抚触着,他避无可避,而她方才的一番话语又似琳琅的濂珠?迸溅在他枯槁的心田中。他一壁强作镇定地搪塞,一壁忍下几乎要喜极而泣的眼泪,竭力让自己此刻的形象贴合她心目中额驸应有的风姿雅望。

“做错了什么?你说吧,我洗耳恭听。”她随意一拍他的面颊,撤手温柔地下令道。

“我在几个月前就偷听到你皇阿玛要把你五姐嫁去蒙古,但我不敢告诉你,只怕你忍不住要去御前进言为五姐周旋,触怒了你皇阿玛。直到你五姐出降前最后一日,我收了她的银票,仍旧不敢来寻你,就因为担心你连夜赶去御前挑事儿,我甚至为了寻求逃避还去内务府要了差事帮忙。是我的不作为和一连串的隐瞒造成了你没能与五姐道别,嬿婉,我对不住你。”尽数倾吐后他感到心中巨石落地,使他畅快了片刻,但终究还是愧疚地垂下了眼眸。

“可是命五姐远嫁的人追根究底是皇阿玛,又不是你递的谗言,问题的根源真不是你。”她觉着自己脑中乱糟糟的混沌成了一团搅不开的糨糊,虽认为进忠确有错处,但又觉这也无需他惶恐到如此程度。

她抚着进忠的肩侧,对五姐的思念似千丝万缕的缠线盘踞在她的心间,可对进忠的共情、谅解也油然而起。自己属实如他所言,是会不计后果做出触怒皇阿玛之事的人,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她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他。

“你说的是,我就是这般性子莽撞的人,难怪你会不敢说。况且在几个月前,我俩根本就没有熟络到如今的程度,你哪怕坦诚劝我不要去进言,我都未必不会阳奉阴违。”她轻叹了一声,想起他的重音落在最后一整句,又掩下眼神中的落寞,柔声道:“你不要自责了,我和五姐稍微差了一点道别的缘分,虽然是个小小的缺憾,但这已经是你能择出的最优解了。”

由她听完自己所述后流露出的神色他就知她不会深究自己,但也正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原谅,使得他越发诚惶诚恐、满心亏欠,他无可奈何地摇首道:“不,我对你五姐的态度也有错处,我一直觉着她总有一日会连累你,所以一度恨她、厌恶她,也不想与她有任何额外的接触。直到她跪着向我递银票,我才知我的心思有多浅薄、有多丑恶。”

“因为你习惯了为我着想才会如此,况且在她没有把自己这么多财物全赠予我之前,我也不知她是这样的心性。你与她的接触还远远不如我与她,又怎能比我先一步笃定她一心爱护我?”她目视着进忠,朗声替他辩驳,旋即又把他拥入怀中,略微有些哽咽道:“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我总算知道几日前你在御花园中为何会是那样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了,你一定见到了我和另几位姐姐立在一起强颜欢笑。”

“是,我都看见了,我…”“所以你今夜饮下的其实就是闷酒,你借着与同僚对酌的由头喝了这么多,说到底是为了浇愁罢了。”他节节败退,正准备将自己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地向她招供时,蓦然被她打断了。

“是。”他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字眼,但无以解释,又见得她眸中闪出浮光跃金般的泽亮,樱红的唇微微翕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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