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裂渊石台（1/2）

死寂，如同厚重的棺盖，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少女无声的泪水滑落，在苍白的面颊上留下湿亮的痕迹。她空洞的墨瞳茫然地望着那只蜷缩在幽暗磷光下、血色竖瞳一瞬不瞬回望着她的暗紫色幼兽。幼兽身上狂暴的光芒已然平息，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宁静，但那全然的依赖目光，却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少女空白的识海，带来一阵阵莫名的悸痛。

柳嫣看着这诡异而揪心的一幕，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少女的失忆是显而易见的，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少女茫然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柳嫣脸上，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缓缓摇了摇头。泪水再次无声涌出，她似乎想抬手擦拭，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泪珠滚落，滴在紧握的拳头上，浸润着那枚已经黯淡下去的暗红晶石碎片。

“她伤得很重，心神受创太深。”周通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喘息着低声道，声音依旧虚弱，但比之前好了太多，生肌造化丹的药力还在持续修复他残破的身体。“先离开这里…那蛇蜥…不会善罢甘休…”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溶洞深处那片幽暗的阴影里，再次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湿滑物体摩擦岩石的声音…沙…沙…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带着一种压抑的、试探性的意味。

柳嫣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她的脊椎。她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林默，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少女和虚弱不堪的幼兽，最后目光落在周通身上。

“周大哥，你能走吗？”柳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周通咬紧牙关，尝试着用单臂撑起身体。胸口的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但坚韧的意志支撑着他。“扶我起来…死不了…”他嘶哑道。

柳嫣连忙上前，用尽力气搀扶起周通。周通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柳嫣瘦弱的肩膀上，让她踉跄了一下。周通闷哼一声，胸口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强行忍住，站稳了身形。

“带上林兄弟和那位姑娘…还有…那小东西…”周通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林默和少女，最后落在幼兽身上，眼神复杂。这幼兽两次救了他们，更与那少女和林默有着神秘联系，绝不能丢下。

柳嫣点点头。她先将失神的少女小心地扶坐起来，让她靠在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少女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她摆布，空洞的眼神依旧停留在幼兽身上。

接着，柳嫣深吸一口气，走到林默身边。林默的气息微弱但平稳，那条冰火交织的右臂暂时恢复了脆弱的平衡，但触手依旧能感觉到皮肤下传来的灼热与冰寒交织的诡异波动。她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林默沉重的身体背到自己背上。

“呃…”沉重的负担让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林默的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沉重，尤其是那条如同寒铁铸就般的右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我来…”周通见状，咬着牙，用仅存的左臂试图帮忙托起林默的腿。

就在这时，那只一直蜷缩着的暗紫色幼兽，似乎感受到了柳嫣的艰难。它极其虚弱地抬起头，血色的竖瞳看了看柳嫣，又看了看昏迷的林默，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它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挪地走到林默的右臂旁，伸出小舌头，再次轻轻舔舐在那焦黑与冰霜的交界处。

嗤…

细微的声响再次响起。幼兽的身体痛苦地颤抖着，但这一次，它舔舐的动作异常缓慢而稳定。随着它的舔舐，林默右臂上散发出的那种狂暴的冰火波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收敛！虽然手臂的恐怖景象并未改变，但至少不再散发出那种令人心悸的能量乱流，重量似乎也减轻了一丝！

柳嫣和周通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幼兽，竟能主动压制林默手臂的异状！

在幼兽的“帮助”下，柳嫣终于艰难地将林默背了起来。林默的头无力地垂在她的颈侧，灼热而微弱的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感觉肩膀和后背的骨头都在呻吟。

“走！”周通低喝一声，强撑着身体，一手扶着湿滑的岩壁，一手试图去搀扶那依旧茫然失神的少女。

少女似乎被周通的动作惊动，空洞的墨瞳转动了一下，落在他染血的胸口和伸出的手上。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小鹿，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

“别怕…跟我们走…离开这里…”柳嫣背着林默，艰难地转过头，对着少女露出一个尽可能温和的笑容。

少女茫然地看着柳嫣的笑容，又看了看旁边那只依旧在舔舐林默手臂、身体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幼兽。幼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抬起头，血色的竖瞳望向她，发出低低的、如同安慰般的呜咽。

少女眼中的恐惧似乎被这呜咽声驱散了一丝。她迟疑着，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周通伸出的手臂上。触手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周通心中一松，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少女。少女的身体轻得如同羽毛，几乎没什么重量。

“跟紧我！”柳嫣辨认了一下方向，忍着全身的剧痛和沉重的负担，朝着之前水潭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周通搀扶着失魂的少女紧随其后。那只幼兽也停止了舔舐，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跟在少女脚边，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背上的林默如同沉重的磨盘，压得柳嫣喘不过气。周通搀扶着少女，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势，额角的冷汗从未停止。少女如同梦游，脚步虚浮无力，全靠周通的搀扶才能前行。幼兽更是步履蹒跚，好几次差点摔倒。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们。只有零星腐萤苔的幽绿磷光，在嶙峋的怪石间闪烁，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如同鬼魅。水滴单调的滴答声在空旷中回荡，更添几分死寂和压抑。

沙…沙…

那湿滑的摩擦声，如同跗骨之蛆，始终在身后不远处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它似乎并不急于攻击，只是如同最老练的猎手，不紧不慢地跟随着，用这无形的压力折磨着猎物紧绷的神经。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柳嫣的心防。她不敢回头，只能咬紧牙关，凭借着记忆和对水流声的微弱感应，在迷宫般的巨大溶洞中艰难穿行。绕过犬牙交错的石笋群，穿过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岩缝，脚下是湿滑的苔藓和散落的碎骨，每一步都如同行走在刀尖。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沉重的喘息、压抑的脚步声和身后那如同催命符般的沙沙声，提醒着他们仍在亡命奔逃。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传来更加清晰、也更加湍急的水流声！不再是单调的滴答，而是潺潺的流水声，甚至带着隐隐的轰鸣！

“快到了！”柳嫣精神一振，疲惫的身体仿佛又榨出了一丝力气。

绕过最后一片如同屏风般的巨大石幔，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了一处巨大的地下裂渊边缘！

一条宽阔的地下暗河在裂渊底部奔腾咆哮，河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深黑色，在两侧岩壁零星腐萤苔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幽光，如同流淌的墨汁。暗河水流湍急，撞击在河床凸起的黑色礁石上，溅起大蓬惨白的水花，发出沉闷的轰响。浓重的水汽混合着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裂渊靠近他们这一侧的边缘，一座巨大的、由天然黑色岩石形成的平台，如同巨兽的舌头般探入裂渊上空！平台表面相对平整，布满了岁月冲刷的痕迹和水蚀的孔洞。平台的中心，矗立着一块高达丈余、形状极其不规则、如同被巨斧劈砍过的巨大残碑！

石碑通体漆黑，材质与之前殿堂中那块布满邪异文字的墨玉碑极为相似！但更加残破！碑体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碑面大部分都被厚厚的、滑腻的深绿色苔藓覆盖，只有少数地方裸露出来，隐约可见一些模糊不清的、同样古老扭曲的刻痕。一股沉重、死寂、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古老气息，从这块巨大的残碑上弥漫开来，笼罩着整个石台。

石台边缘，靠近奔腾的暗河上方，赫然有一个直径约三尺的、黑黝黝的洞口！湍急的河水在洞口下方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阴冷的风带着浓重的水汽从洞口中倒灌出来，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那洞口的形状极不规则，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撕裂开的空间裂缝，又像是通往地狱深渊的入口！

“那…那是出口？”柳嫣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洞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极不稳定的空间波动气息，幽暗深邃，根本看不清通向何方，与其说是出口，不如说更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周通搀扶着少女，看着那诡异的洞口和中央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残碑，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凝重和警惕。“空间裂缝…极不稳定…而且…这块碑…”

沙…沙…沙…

身后的摩擦声陡然变得清晰急促起来！带着一股浓烈的、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杀意！

柳嫣和周通猛地回头！

只见在石幔的阴影边缘，一道庞大的、覆盖着墨绿色鳞片的狰狞身躯缓缓滑出！正是之前被幼兽惊走的暗穴蛇蜥！它那布满獠牙的环形口器大张着，粘稠的涎水不断滴落，深不见底的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贪婪低鸣。它冰冷的目光扫过柳嫣背上的林默，扫过周通搀扶的少女，最终，死死地锁定了石台中央那块巨大的残碑！眼神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贪婪和极致恐惧的复杂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