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白色枷锁(1/2)

合资楼第四层,黄家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家具气息和炖肉的油腻香味。肥波黄大卫搓着手,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焦虑,对着坐在旧沙发上的父母——黄建军和周爱华说:“爸,妈!徐哥亲口说了!等我和玲玲把婚事办了,就给我们安排!所谓体面活儿!怎么办?!”

黄建军,一个干瘦、脸上刻满风霜痕迹的老头,闻言只是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打量着坐在儿子旁边、显得有些拘谨的玲玲。周爱华则不同,她立刻堆起满脸笑容,亲热地拉过玲玲(李凌波)的手,那手粗糙却很有力。

“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玲玲!”周爱华的声音又尖又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喜悦,“徐老板那是咱们县里的这个!”她竖起大拇指,“他肯安排,那指定是又清闲又赚钱的好差事!你和我们大卫啊,真是有福气!这婚事啊,可得抓紧办!挑日子没?我看下个月初八就不错!”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拍着玲玲的手背,眼神热切地在她和肥波之间逡巡,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成家立业、抱上孙子的美好图景。黄建军也终于从烟雾里抬起头,哑着嗓子附和:“嗯,徐老板……仁义。成了家,就踏实了。早点办吧。”

压力像无形的潮水,瞬间将玲玲淹没。她感觉周爱华粗糙的手心像砂纸一样磨着自己的皮肤,那热切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穿。第四次了。这已经是她第四次为了任务,披上嫁衣,扮演新娘。前三次——杀妻案里的王玲玲,药厂案里的王玲玲,山寨里的张翠花——每一次都伴随着强烈的羞耻和生理性的厌恶,像被迫吞下肮脏的泥浆。

但这一次,当“结婚”两个字从肥波和他父母口中如此热切、如此理所当然地说出来时,一种全新的、冰冷粘稠的情绪,像毒蛇一样悄然缠上了她的心脏。她有种预感,这次任务会耗时漫长,一两个月?甚至一两年!甚至——失败!她不敢想象会怎么样!

恐惧。

不是对任务风险的恐惧,也不是对身份暴露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荒诞的恐惧——恐惧太长时间的夫妻生活,自己真的会成为“黄大卫的妻子”。恐惧这个虚假的身份会像这身硅胶一样,在日复一日的扮演中,在周遭所有人热切的认同下,最终长进她的血肉里,再也无法剥离。恐惧那个镜子里穿着红裙或花袄的“新娘”,最终会彻底覆盖掉李凌波这个男人的轮廓。

这份恐惧如此真实,又如此荒唐,让她指尖冰凉,几乎要在周爱华热切的注视下颤抖起来。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回神。为了办案,为了拔掉南安县这颗赌博毒瘤……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翻涌,脸上挤出一个温顺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嗯……听叔叔阿姨和大卫的。”

……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加速键。双方“父母”见面(玲玲这边自然是李大纲找人假扮的“王建国”和“张淑芬”),商定婚期,筹备婚礼。黄家对这场婚礼倾注了极大的热情,或者说,倾注了他们对“上流社会注了他们对“上流社会”的全部想象——他们执意要办一场“洋气”的西式婚礼。

玲玲被黄母周爱华拖着,试穿了几件租来的婚纱。最终选定了一件肩部缀满廉价亮片、裙摆蓬松得像一团巨大泡沫的白色婚纱。当玲玲第一次在狭小的婚纱店试衣镜前,看到那个被层层叠叠的白纱包裹的身影时,她愣住了。

镜子里的人影,让玲玲(李凌波)的呼吸骤然一滞。

层层叠叠的洁白纱缎,如同被月光浸透的云朵,将“她”的身体温柔又彻底地包裹。粗糙的、缀满廉价亮片和塑料珍珠的蕾丝摩擦着颈部敏感的皮肤,带来一种陌生而刺痒的触感。腰身被内衣和鱼骨紧紧勒束,勾勒出一种极不自然的、却又被世俗定义为“美好”的曲线。巨大的裙摆蓬松绽开,沉甸甸地铺陈在脚下,像一场盛大而脆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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