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化身张翠花(2/2)

镜子里,一个面色微黄、眉眼低垂、带着几分怯懦和乡土气的成熟妇人形象,渐渐取代了那个目光锐利的退役军人。镜中的“女人”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麻木和顺从。李凌波看着镜中的自己,身体一阵颤抖。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那空洞麻木之下,只剩下被冰封住的、熊熊燃烧的恨意。

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是一张伪造得几可乱真的“妇科检查报告单”。上面触目惊心地写着“淋病”、“梅毒阳性”等字样,还盖着县城医院的红章。这是他为“新婚之夜”准备的“护身符”,也是他即将在虎口寨扮演这个屈辱角色的核心道具。他将报告单小心地藏在棉袄内衬一个特制的暗袋里,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

“好了。”李依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拿起一个印着俗气牡丹花的布包袱,塞到李凌波手里,“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点零碎。记住,你是从邻县黑石沟嫁过来的寡妇张翠花,前夫死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就想找个老实人过日子,能吃饱饭就行。少说话,多做事,眼神要低一点……”

李凌波(或者说,此刻的张翠花)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接过了那个包袱,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

县城南郊,“喜缘婚介”那扇掉了漆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裹着尘土的冷风。

媒婆莫姨正歪在油腻腻的柜台后面,就着半碟咸菜喝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粥。粥的热气勉强驱散着屋里的寒意,却也衬得她那张因常年走村串巷而晒得黑红、刻满风霜褶子的脸更加愁苦。生意不好做啊!如今彩礼是水涨船高,可愿意往穷沟沟里嫁的姑娘是越来越少。她脑子里盘算着虎口寨田村长托她给侄子阿狗找媳妇的事儿,都成了她的心病了。田村长许诺的媒人钱不算少,可这穷名声在外的虎口寨,谁家闺女愿意去跳那个火坑?她连着跑了几个村,嘴皮子都磨薄了,不是嫌远就是嫌穷,连她自己都快没信心了。

“莫姨!莫姨在吗?”一个带着怯懦和浓浓外地口音的女声响起。

莫姨懒洋洋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向门口。只见一个年轻女人局促地站在门槛外,身影被门框切割得有些单薄。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半旧但还算干净的蓝色碎花棉袄,袖口磨得起了毛边。她梳着一条卷曲的长发垂在背后,脸庞微黄,带着点营养不良的菜色,五官倒还算端正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黑,此刻却低垂着,里面盛满了怯懦和一种被生活揉搓后的麻木顺从。她手里攥着一个同样洗得发白的布包袱,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莫姨的职业雷达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年轻!女性!独自一人!外地口音!脸上带着那种……对现状绝望、急于寻找出路的茫然!更重要的是,看这身量和骨架,不像那种干不了重活的娇小姐!

“在呢在呢!快进来闺女!外头冷!”莫姨脸上的愁苦瞬间被一种程式化的热情取代,她放下豁了口的粥碗,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褶子都挤在了一起。她亲热地拉住年轻女人的胳膊,触手感觉那胳膊虽然细瘦,却带着一股山里人特有的韧劲儿。嗯,力气应该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