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爆了?我们自己造(2/2)

一张比之前任何一张图纸都更加复杂,更加密密麻麻的电路图。

没有人能看懂她在画什么。

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出声打扰。

他们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气场,从这个蹲在地上的年轻女总工身上,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绝对的专注,一种面对天大难题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忘我。

【你在做什么?】

星火的界面在她的视野里闪烁。

【你在设计一个串并联电容组?用这个时代的油浸纸介电容来替代高压脉冲电容?】

姜晚的手没有停。

【理论上可行,但你无法保证每一个电容的容量、耐压值、漏电流都完全一致。任何一个单元的微小差异,在并联放大后,都会导致电压分配不均,最终的结果就是连锁性击穿。】

【计算结果:你这个方案的失败率,为92.8%。】

姜晚画下最后一笔,直起身子。

她的目光扫过地面上那张复杂的图纸,然后,抬起头,看向围在她身边的工人们。

她的脸上,重新燃起了那种惊人的光亮。

“我们自己造一个。”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整个仓库,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己……造一个?

造一个德国进口的高压主电容?

“姜总工……”

张大锤的嘴唇哆嗦了一下,艰难地开口。

“你,你没开玩笑吧?那玩意儿……我们怎么造啊?”

“是啊,那可是高压件,几千伏的电压,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们连图纸都没有,连里面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质疑声,议论声,瞬间响了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觉得荒谬。

这比让他们用手搓一台汽车出来,还要离谱。

姜晚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每一个人。

“谁说我们没有图纸?”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图纸,在这里。”

她又指了指地面上那张谁也看不懂的粉笔画。

“方案,在这里。”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张大锤那双布满老茧,却能敲打出最精密弧度的手上。

落在了刘婶那双能用酒精棉纱,让生锈的线路焕然一新的巧手上。

落在了周围每一个,虽然技术粗糙,却肯为了一丝希望而拼尽全力的工人身上。

“而我们需要的工具和材料,”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

“就在我们脚下这片废品堆里!”

“德国人能用机器造出来,我们就用手敲出来!”

“他们有先进的绝缘材料,我们就去化工仓库找蓖麻油和云母片!”

“他们有高精度的电极箔,我们就把废旧变压器里的铜线一根根抽出来,再压成片!”

“我不需要你们懂什么是电容,什么是串联并联。”

“我只需要你们,相信我。”

“然后,把你们的力气,你们的手,都借给我!”

“今天,这台机器,必须给我重新站起来!”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那股刚刚熄灭的火焰,被她这番话,用一种更猛烈,更决绝的方式,重新点燃了!

人们眼中的荒谬和怀疑,渐渐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是啊。

反正已经是废铁一堆了。

还能有比这更坏的结果吗?

张大锤死死地盯着姜晚的眼睛,半晌,他猛地一跺脚,粗声吼道:

“干了!”

“姜总工,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不就是造个铁疙瘩吗?我们青山厂的工人,这辈子跟铁疙瘩打交道还少了吗!”

他这一嗓子,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干!”

“没错!听姜总工的!”

“妈的,拼了!”

工人们的脸上,重新泛起了血色,一个个攥紧了拳头,眼里的光,和姜晚脸上的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创造者独有的,燃烧着激情和梦想的光芒。

姜晚看着眼前这群被她点燃的人,嘴角终于向上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她转身,重新蹲下,指着地上的图纸,开始下达一道道指令。

她的语速极快,思路清晰得可怕。

“张师傅,你带电工班的人,去所有车间的电工仓库,把能找到的油浸纸介电容、金属化纸介电容,不论型号,不论大小,全部给我清点过来!”

“刘婶,你带人去后勤仓库,找绝缘纸、青壳纸、电话纸,还有云母片!越多越好!另外,把我们上次拆下来的那台报废变压器抬过来!”

“周军!”

“到!”

周军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身体。

“开车!去化工仓库!给我找蓖麻油!记住,要电容器级别的,最纯的那种!如果没有,就把他们库存里所有的蓖麻油都拉过来,我们自己提纯!”

一道道指令,精准地发出。

原本还混乱不堪的人群,瞬间像一台被激活的精密机器,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人们四散而去,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杂乱,却充满了力量。

很快,各种各样的东西被搬了过来。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旧电容,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卷卷泛黄的绝缘纸,散发着陈旧的味道。

那台沉重的报废变压器,被七八个工人喊着号子,吭哧吭哧地抬到了姜晚面前。

整个仓库,从之前的死寂,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战场。而姜晚,就是这个战场的总指挥。

那股能点燃钢铁的火焰从姜晚眼中褪去,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双膝一弯,就那么跪在了满是粉笔灰的粗糙水泥地上。

那把冰凉的游标卡尺被她握在手中,像外科医生握住了自己的手术刀。

另一只手里的笔记本,“哗啦啦”地翻动着,笔尖在泛黄的纸页上飞速游走,留下一串串旁人看不懂的计算符号。

周遭鼎沸的人声、搬运零件的金属撞击声,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开来。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堆油渍麻花、锈迹斑斑的旧电容。

在她的瞳孔深处,这些废品正被拆解、重组,最终汇聚成那个只存在于她脑海中的、疯狂而伟大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