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要见负责人(2/2)

她真的回到了这个红色又疯狂的1974年。

但这一次,她的心里没有了迷茫和恐惧。

只剩下一种即将踏上战场的,沸腾的战栗。

她缓缓地,将那只破旧的耳机,从自己耳朵上拿了下来。

广播里的声音,立刻被释放了出来,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回响。

虽然声音不大,而且充满了杂音,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

成了。

她看着桌上那个丑陋的造物,眼眶有些发烫。

【……检测到有效电磁波信号。】

【信号源: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难以置信。】

星火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近似于“震惊”的情绪。

【这种原始的组合,居然真的构成了一个有效的谐振回路。宿主,你对模拟电路的理解,似乎超出了我的数据库记录……】

“哈哈哈。”

姜晚再次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畅快。

“我做出来了!”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收音机,连着那根长长的电线,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

星火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我要去把他们吸引过来。”

姜晚的眼神,锐利如刀。

她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世界,与她刚刚所在的黑暗截然不同。

夜已经深了。

青山沟废品收购站的院子里,几盏高悬的探照灯,将整个场地照得如同白昼。

远处,是堆积如山的,如同钢铁坟场一般的废料堆。

近处,几排低矮的平房宿舍,大部分窗户都已经熄了灯。

只有值班室和不远处的几间屋子,还透出昏黄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复杂又呛人的味道。

姜晚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几个刚从澡堂出来,正端着盆子往回走的工人,看到她,都愣了一下。

然后,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鄙夷和厌恶的神情。

“大半夜的不睡觉,这个黑五类的又出来作什么妖?”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对他身边的人说。

“谁知道呢?你看她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儿,一堆破烂。”

“离她远点,晦气。”

窃窃私语声,清晰地传进姜晚的耳朵。

她没有理会。

这些目光,这些话语,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木板,径直朝着灯火最亮的那间值班室走去。

那里,是这个废品站权力的象征。

也是她今晚,必须攻下的第一个阵地。

她的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那只破旧的耳机被她随意地搭在肩上,电流杂音和广播声混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声音吸引了更多的目光。

有人从宿舍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

他们看到了那个平日里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姜晚,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她的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手里那个不断发出怪声的木板,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疯了?”

“八成是。她爹不是大科学家吗,听说就是研究这些东西,才被抓起来的。”

“有其父必有其女,都是一路货色。”

议论声越来越大,像嗡嗡作响的苍蝇。

姜晚充耳不闻。

她的目标,只有前方那扇门。

值班室的门,是整个废品站里唯一一扇漆着绿漆的木门。

门上,用白油漆写着“生产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

她走到门前,站定。

透过玻璃窗,她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一份报纸。

男人约莫三十多岁,国字脸,眉毛很浓,眼神透着一股不耐烦的精明。

他就是青山沟废品收购站的安保组长,张承言。

一个把“看人下菜碟”发挥到极致的势利小人。

也是过去一个月里,克扣她口粮,给她安排最脏最累活计的直接执行者。

姜晚的目光,穿过玻璃,落在他身上。

然后,她抬起了手。

没有敲门。

而是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刺耳的门轴转动声,让屋里的张承言猛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来人是姜晚时,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谁让你进来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呵斥的意味,眼神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滚出去!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他指着门口,厉声喝道。

姜晚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刺耳的广播声在房间里回荡。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张承言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终于注意到了姜晚手上那个发出怪声的东西。

“你手里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又想搞什么破坏?”

他站起身,一脸警惕地朝姜晚走来,似乎随时准备动手将她制服。

“这是收音机。”

姜晚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入了张承言即将爆发的怒火里。

“收音机?”

张承言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你管这堆破烂叫收音机?你当我是傻子吗?我看你就是想偷听敌台,搞反革命破坏!”

一顶巨大的帽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扣了下来。

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

然而,姜晚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她只是将手里的木板,往前递了递。

“你可以检查。”

她的镇定,反而让张承言有些迟疑。

他的目光在那块丑陋的木板上扫来扫去,广播里那字正腔圆的声音,又让他心生疑窦。

这东西……难道真的能响?

他伸出手,一把将木板夺了过来。

入手的感觉,就是一块沉甸甸的破木头。

他翻来覆去地看,上面的零件他一个都不认识,只觉得焊得歪七扭八,丑得可以。

但那声音,确实是从这上面传出来的。

“……沙沙……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

“你……你从哪偷来的?”

张承言的第一反应,就是偷。

一个黑五类的子女,怎么可能拥有收音机这种“贵重物品”?

“我自己做的。”

姜晚淡淡地回答。

“你自己做的?”

张承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用什么做的?用废品站的垃圾吗?姜晚,编瞎话也要有个限度!”

“你可以不信。”

姜晚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看穿一切的平静。

“这些不重要。”

她迎着张承言怀疑、审视、又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张承言,我要见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