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何时缚住苍龙?(1/2)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将青山沟裹得密不透风。

门缝里灌进来的冷风,吹散了屋里最后一点热气。

姜晚站在桌前,手指下的电路图冰凉,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长缨计划。

这四个字带来的炙热,正一点点被现实的寒意侵蚀。

她需要工具。

一把精密的镊子,一把趁手的烙铁,还有最关键的焊锡。

没有这些,图纸上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

【警告:宿主心率波动异常,肾上腺素水平正在下降。】

【建议立即补充高热量食物,维持基本生理机能。】

星火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姜晚拿起那个已经彻底凉透的白面馒头,机械地塞进嘴里。

粗糙的麦麸磨着她的舌根,难以下咽。

但她还是用力地咀嚼,吞咽。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她没有任性的资本。

胃里有了东西,一股暖意缓缓升起,驱散了些许寒冷。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

那几颗崭新的三极管,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幽暗的光。

它们是希望。

也是枷锁。

一旦她开始动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尖锐的哨声就划破了青山沟的宁静。

姜晚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几乎一夜未眠。

脑子里反复推演着组装收音机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

以及,每一个可能遇到的困难。

她穿上那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棉袄,推开门,汇入前往废品站的人流。

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和晨雾混合的冰冷气息。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麻木的,习以为常的疲惫。

姜晚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废品站的大门敞开着,像一只钢铁巨兽的嘴。

站长老王,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叉着腰站在门口,对着一个磨磨蹭蹭的年轻人破口大骂。

“磨蹭什么!赶着投胎啊!今天的活干不完,谁他娘的也别想吃饭!”

骂完,他的视线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姜晚身上。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姜晚!”

他吼道。

“东边那堆新拉来的废铁,今天给老子分拣完!”

“听见没有!”

众人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东边那堆,是昨天半夜刚从县机械厂拉回来的,堆得像小山一样。

全是些带着油污和铁锈的机器零件,又脏又重。

分拣这种东西,是站里最苦的差事。

“知道了,站长。”

姜晚低下头,声音平静无波。

她走到那堆废铁山前,拿起一个破了口的麻袋,和一把豁了刃的铁钳,开始干活。

冰冷的铁器冻得她手指发麻,刺鼻的机油味直冲脑门。

她却毫不在意。

对别人来说,这里是垃圾堆。

对她来说,这里是宝库。

她的眼睛,像最高精度的扫描仪,飞快地掠过每一件废品。

生锈的齿轮。

断裂的传动轴。

烧毁的电机线圈。

这些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垃圾,在她眼中,却可能分解出最有用的东西。

想要组装收音机,首先得有趁手的家伙事儿。

她需要一根电热丝,用来做一把简易的电烙铁。

还得搞点焊锡,这年头可是金贵东西,只能指望从那些报废的电路板上,把旧焊点一个个抠下来,重新熔了提炼。

最后,起码得有把尖嘴钳,就算锈得掉渣,也比用手指头去捏那些比米粒还小的零件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的手上,脸上,都沾满了黑色的油污,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张承言来了。

他穿着和昨天一样的深色外套,沉默地领了工具,被分派到另一处去拆解旧自行车。

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没有任何交流。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们只是普通的同事。

一个戴着红袖章的中年妇女,端着个大茶缸子凑到姜晚身边。

她是站里的长舌妇,孙姨。

“小姜啊,累不累?”

孙姨笑呵呵地问,眼睛却往张承言那边瞟。

“新来的那个,听说是县里下来的,看着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姜晚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不知道。”

她的回答,简单而冷淡。

孙姨自讨了个没趣,撇撇嘴,又端着茶缸子去寻觅下一个八卦对象了。

姜晚的心,却因为这简单的试探而微微收紧。

这里,没有秘密。

任何一点反常的举动,都可能招来致命的窥探。

她必须更加小心。

临近中午,一辆解放卡车“突突突”地开了进来,停在了院子中央。

老王立刻像苍蝇见了血一样扑了上去,对着司机点头哈腰。

“李师傅,辛苦了辛苦了!”

“快,都他娘的别愣着了,过来卸货!”

所有人都被吆喝着围了过去。

姜晚和张承言,也被人群推搡着,靠近了卡车。

车上装的是一捆捆压扁的铁皮,边缘锋利得能划破人的喉咙。

“你,还有你!”

老王指着姜晚和张承言。

“去那边,把那堆铁板扶着点,别他娘的倒了砸到人!”

那堆铁板靠墙立着,摇摇欲坠。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短暂的,可以脱离所有人视线的机会。

姜晚和张承言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两人一左一右,走到墙角,用后背抵住了那堆冰冷的铁板。

周围是卸货的嘈杂声,老王的叫骂声,金属的碰撞声。

这些声音,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姜晚的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墙壁,铁板的寒意透过棉袄,刺入骨髓。

她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沉重。

她想起了周军。

那个总是偷偷塞给她一个窝头的,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的年轻男人。

就因为和她这个“黑五类”走得近了些,就被那些人带走了。

生死不明。

如果这个“长缨计划”,需要用无数个周军这样的无辜者来铺路。

那它,还值得吗?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些被你们带走的人,是不是可以放回来了?”

“特别是周军。”

张承言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看她,目光直视着前方混乱的场面,声音比他身后的铁板还要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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