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份特殊的“奖励“(1/2)

一秒。

两秒。

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了1974年凛冽的寒风里。

偌大的厂房内,上百号人,落针可闻。

只有那台刚刚熄火的柴油发电机,还在发出不甘的嗡鸣,金属外壳因为高温而发出细微的、噼啪的碎响。

姜晚的话,像是一根无形的探针,刺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

东风项目实验室。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红星机械厂的心脏,是大国重器的摇篮,是地图上都不敢标注的绝密禁区。

别说她一个废品站的临时工,就连在场的许多老技术员,一辈子都没资格踏足半步。

一个黑五类的子女,开口就要进入全厂最机密的军事管制区?

这不是语出惊人。

真是石破天惊。

李厂长脸上的笑容,像是被零下四十度的寒风吹过,瞬间僵硬龟裂。

他下意识地搓着手,额头上刚刚因为讨好而冒出的热汗,此刻变成了冰冷的油腻。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喉结滚动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那里是军代表直接管辖的区域,是真正的军事禁区。

他这个厂长,在“东风”项目面前,连个批条子的资格都没有。

李厂长为难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周军代表,嘴唇翕动,眼神里全是求助。那张刚刚还堆满奉承的脸,此刻油汗涔涔,每一条褶子里都写着“为难”两个字。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厂长的威严,可一开口,声音却紧绷绷的。

“小姜同志,这个……这个要求……”

李厂长搓着手,那动作又快又急,像是想从掌心搓出火来取暖。

“‘东风’实验室,是军事管制区,管理非常严格,有很高的保密级别。”

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晚的神色。见她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心里更是叫苦不迭。这丫头片子,油盐不进啊。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假意。

“别说是你,就是我,没有周代表和上级的联合批示,也……也进不去啊。”

这番话说得极为小心,既点明了难度,又把皮球不动声色地踢给了旁边的军代表。

话音落下,厂房内那点残存的嗡鸣声似乎也彻底消失了。上百道目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挥着,齐刷刷地从李厂长那张尴尬的脸上挪开,转而聚焦到了他身旁,那位从始至终都面容冷峻的军人身上。

周军代表的军装笔挺,肩章上的红星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冷硬的光。他没有看任何人,既没有看焦头烂额的李厂长,也没有看引发了这场风暴的姜晚。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台已经冷却下来的发电机上,眼神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整个厂房的压力,似乎在这一刻,全部凝聚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周军代表没有看李厂长。

他的视线,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从始至终都锁定在姜晚的脸上,似乎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个分明。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锐利得能映出人影。

在李厂长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的精光猛地一闪。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窃窃私语。

“你为什么想进实验室?”

这个问题,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压力,再一次山呼海啸般涌向姜晚。

她抱着怀里冰冷的“怪物”,那金属的寒意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脏。

她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心跳,都在消耗着所剩无几的力气。

【指挥部内部存在高纯度能源……】

【请求……靠近……】

脑海里,星火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几不可闻。

这是唯一的生路。

她必须进去。

姜晚抬起眼,迎上周军代表审视的目光,苍白的嘴唇微微开启。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但吐字却异常清晰。

“报告首长。”

这一声称呼,标准得像是从教科书里刻出来,让旁边还想打圆场的李厂长把话又咽了回去。

姜晚抱着怀里那个丑陋的铁疙瘩,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却反而将它抱得更紧了。

“我怀里这台设备,只是我在紧急情况下,用废品拼凑出来的应急产物。”

她轻轻拍了拍那粗糙的金属外壳,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它的结构非常不稳定,我用的是几组铅酸电池串联的简陋供电,电流随时可能过载。一旦过载,里面的电容器……”她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周围竖着耳朵的技术员,“会瞬间爆炸。”

“爆炸”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颗手雷扔进了人群。

几个离得近的技术员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着姜晚怀里的“怪物”,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就连李厂长也觉得自己的眼皮在狂跳,仿佛那东西下一秒就要在他面前炸开。

姜晚没有理会这些动静,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周军代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

“我需要进入实验室。”

她没有用“想”或者“希望”,而是用了“需要”。

“我需要那里精密的工具,需要稳定的电源,需要示波器来校准频率,更需要充足的材料,对它进行彻底的改造和升级。”

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句话都像一颗敲进木板的钉子,清晰,笃定,不容置疑。

“我要把它从一个临时的‘怪物’,变成一台可以真正投入常规使用的、性能稳定的远程高精度探测仪。”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因缺氧而传来一阵刺痛,但她强撑着,把话说完。

“这样,以后再遇到类似的风雪天气,或者更复杂的野外作业环境,我们就能提前预警,精准定位,避免今天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话音落下,整个厂房安静得可怕。

她的话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全是为了集体,为了国家,为了避免牺牲。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她把一个关乎她个人生死的请求,包装成了一个心怀大局、为国为民的崇高目标。

李厂长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为了安全,不让她进?那不就等于说,宁可让这个“怪物”有爆炸的风险,也不愿意给条件让她排除?说她没资格?可人家刚刚才凭着这东西救了人。

所有的压力,最终都汇聚到了周军代表身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身形单薄,却敢抱着“炸弹”和他谈条件的年轻女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既解释了她一个“外行”为什么能造出这种东西——因为是临时的、不稳定的。

又展现了她更高的价值——她有能力将这不稳定的奇迹,转化为可以量产的国之利器。

这已经不是个人要求,而是为了整个项目,为了国家。

李厂长听得眼睛都亮了,看向姜晚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功臣,而是在看一个会下金蛋的宝贝。

陈老激动地扶了扶眼镜,嘴里喃喃自语,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亮。

他往前走了一步,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姜晚怀里的铁疙瘩烧穿。

“对,对!改造!升级!这才是科学的态度!”他猛地拔高了音量,激动地对旁边的周军代表说,“首长!这不仅仅是一台设备,这是一种思路,一种可能!我们不能因为它的外形简陋就否定它的价值!”

李厂长见状,连忙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堆满了热切的笑容,抢着表态。

“周代表,陈老说得是!我们厂全力支持!小姜同志需要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实验室的钥匙,我马上派人去取!不,我亲自去!”

他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的架势,那急于表现的模样,让旁边几个技术员的表情有些微妙。

可这一切的热闹,似乎都与那个核心人物无关。

周军代表依旧面无表情。

他沉默着,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李厂长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陈老眼里的光也因这过长的沉默而微微黯淡。整个厂房里,除了风声,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压力,无声地汇聚,全部压在姜晚一个人身上。

她抱着“怪物”的手臂已经麻木,酸痛感顺着筋骨往上蔓延。怀里金属的冰冷,和她自己滚烫的额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脑海里,星火最后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不能倒下。

姜晚咬着牙,用尽最后的力气,强迫自己站得更直。她的视线没有丝毫躲闪,直直地迎上周军代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知道,这是一场赌博。她把自己的命,星火的命,还有未来的所有可能,都压在了这张赌桌上。

周军代表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一寸寸地审视着她。从她汗湿的额发,到她苍白干裂的嘴唇,再到她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

那目光里没有情绪,却带着一种能看透人心的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或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周军代表终于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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