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薇奥莱塔．格林『二十五』（1/2）

圣樱星际学院的图书馆，并非传统意义上堆满纸质书籍的场所。它是一座巨大的、穹顶式的环形建筑，内部空间经过精妙的时空折叠技术处理，远比外部看起来广阔。无数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能量光球，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在虚空中缓缓浮动，每一个光球内部都封存着海量的信息流，从最基础的宇宙通史到最前沿的法则研究论文，应有尽有。学生们只需用个人终端连接，或者直接以精神力触碰，便能沉浸式地阅读和学习。

这里安静得只剩下能量光球流动时发出的、如同风吹过星云的细微嗡鸣，以及偶尔响起的、终端虚拟键盘敲击的轻微嗒嗒声。是那些对精神力操控尚不熟练的低年级生，或者某些习惯于传统输入方式的人在使用。

薇奥莱塔很喜欢这里。并非因为这里知识的浩瀚——裁决部总部的数据库远比这里更深不可测——而是因为这里的“秩序感”和“匿名性”。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知识象限里，互不干扰，那种纯粹的、对知识的追寻氛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可以暂时从自身那复杂而沉重的命运中抽离出来。

她通常选择一个靠近环形墙壁边缘的、相对僻静的位置。这里的光球流速较慢，内容也多偏向于冷僻的历史档案和基础理论，少有人问津。她并非来学习什么具体的技能，更多是作为一种精神的放松和信息的泛读，偶尔也会寻找一些关于龙骸星早期记载、或者伊莲娜·克里斯特时代背景的蛛丝马迹——尽管她知道，真正核心的东西绝不会出现在这种半公开的学院图书馆里。

今天，她像往常一样，连接上一个关于“远古星域文明遗迹能量残留周期性衰变模型”的光球，意识沉入那由数据和模拟影像构成的信息流中。这些枯燥的理论与她自身“衰变”力量的本质隐隐呼应，能带来一些启发。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略显突兀的、带着物理实感的窸窣声，打破了这片区域的绝对宁静。

薇奥莱塔微微蹙眉，从信息流中脱离出来，抬眼望去。

在她斜对面不远处，一个之前空着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与她相仿，或许更小一点的少年。他穿着最标准的圣樱学院制服，但不知是裁剪问题还是他自身过于瘦削，衣服显得有些空荡。黑色的短发柔软地贴服着，刘海略长，稍稍遮住了部分眉眼，只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线条略显单薄的嘴唇。他的肤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苍白，仿佛长期缺乏日照。

引起薇奥莱塔注意的，并非他的外貌，而是他的……“状态”。

在这个能量光球飞舞、精神力波动无处不在的空间里，这个少年周身，却笼罩着一种近乎“绝对零度”的能量真空区。不是艾莉娅那种冰冷强大的主动力场，而是一种……纯粹的“无”。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能量的绝缘体，一个存在于这个高魔环境中的“异物”。

更让她感到些许不适的，是那阵窸窣声的来源——少年面前摊开的，并非连接能量光球的终端，也不是什么高科技阅读器，而是一本……真正的、用某种古老植物纤维制成的、纸页泛黄的实体书！他正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页，轻轻地翻过，发出那细微的摩擦声。

实体书？在圣樱星际学院？这简直比看到一头龙在跳芭蕾还要稀奇。

薇奥莱塔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本书的封面。书名是用一种早已不再通用的古代星际语书写，但她恰好因为研究历史档案的需要，认得一些——《星尘纪年：未被记载的边疆殖民点兴衰考》。

一本关于早期殖民历史的冷门考据书？还是实体版？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翻页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刹那间，薇奥莱塔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颜色是极其普通的深褐色，没有任何异能者常有的异色或光芒。但瞳孔极其幽深，仿佛两口枯井，倒映不出周围飞舞的能量光球，也倒映不出她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只有一片沉寂的、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黑暗。那黑暗中没有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戒备，甚至没有……“活着”的感觉，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被注视而露出任何局促或不满。

薇奥莱塔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不是威胁感，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协调感”。这个少年，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像一幅完美和谐的星图里，突然多了一个没有任何质量、也不发射任何信号的绝对黑点。

她迅速收回了目光，重新连接上能量光球，试图将注意力拉回那枯燥的衰变模型上。但不知为何，那个少年沉寂的身影和那双枯井般的眼睛，却在她意识的边缘挥之不去。

过了一会儿，那细微的翻书声再次规律地响起。

薇奥莱塔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她尝试更深地沉浸到信息流中，分析着不同文明遗迹能量残留的衰变常数差异……

突然，一阵低低的、压抑着的咳嗽声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那个少年。他用手捂着嘴，肩膀微微耸动，咳嗽声短促而沉闷，仿佛怕惊扰了这片空间的宁静。咳嗽停下后，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略显急促。

薇奥莱塔瞥了他一眼，能清晰地“感觉”到（并非能量感知，而是某种直觉），他身体的脆弱。那是一种源于生命本源层面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虚弱感，与周围那些生机勃勃、能量充盈的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没有能量反应，身体虚弱，却在这里阅读冷门实体历史书的……普通人？

圣樱学院虽然以招收天才和能力者为主，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纯粹的、依靠顶尖学术成绩入学的普通人。只是这类学生极少，而且大多集中在人文社科或者纯理论研究的领域，像这样跑到充斥着高维能量信息的图书馆深处看实体书的，更是凤毛麟角。

少年似乎缓过气来，继续低头阅读，仿佛刚才的咳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薇奥莱塔也再次尝试专注于自己的事情。然而，一种莫名的、微弱的牵引感，让她总是无法完全忽略那个角落里的“零存在感”个体。

时间在寂静与偶尔的翻书声中流逝。

当薇奥莱塔觉得今天的精神放松已经足够，准备断开连接离开时，异变发生了。

并非来自那个少年，而是来自图书馆本身。

嗡——！！！

一阵剧烈而不稳定的能量波动，猛地从图书馆穹顶中心传来！仿佛某个维持空间稳定的大型能量节点发生了故障！整个环形空间开始轻微但清晰地震动，周围漂浮的能量光球如同受惊的鱼群，开始毫无规律地乱窜，光芒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高频的能量啸音！

“警告！检测到b-读，起身向着出口方向涌去。

薇奥莱塔瞬间站起身，眼神锐利地扫过混乱的现场。她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故障节点散发出的能量乱流极其狂暴，虽然暂时不会造成空间崩塌，但逸散的能量冲击足以让一些低年级生受伤。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那个角落。

只见那个黑发少年依旧坐在原地，他似乎想站起来，但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也可能是因为周围突然混乱的能量场干扰，动作显得有些迟缓。一个失控的、散发着不稳定蓝光的能量光球，正歪歪扭扭地、带着尖啸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猛撞过去！那光球内部蕴含的能量强度，足以将一个没有防护的普通人重伤！

少年抬起头，看着那迎面撞来的危险光球，那双枯井般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惊慌，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那即将撞上他的不是毁灭性能量，而只是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薇奥莱塔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