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月之湾(2/2)

忘忧泽的夜晚来得格外温柔,月光把水面染成蜜色。孩子靠在阿砚怀里数初心花的嫩芽,每数一棵就往他下巴上啄一下,像小鸡啄米。“你看这棵长得最快,像不像我?”他指着棵冒得最高的芽,眼睛亮得像藏了星。

阿砚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像,都一样能闹。”孩子嚼着蜜饯,突然发现他衣襟上沾着片荷叶,正是白天小狐狸叼出的那片,叶纹里还凝着忘忧泽的水,映出两人的影子。

“别丢。”孩子把荷叶小心翼翼地夹进阿砚的剑穗,“这是我们在忘忧泽的印章。”阿砚的指尖抚过荷叶的纹路,突然笑了:“你的印章可真多,牙印、红绳、荷叶……是不是想把我全身都盖满?”

孩子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后腰的旧伤被他揉得发暖:“要盖满,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是我的了。”剑穗的银铃响得像在应和,月光珍珠晃出的暖光里,能看见里面的白发模样正相视而笑,像在说“早就盖满了”。

远处传来星瞳和阿桃的笑声,她们正举着手镯拍忘忧泽的夜景,手镯的光在水面上荡出圈,像撒了把会笑的星。孩子突然坐起来,拽着阿砚往水里跑,红绳在水面拖出两道银线。

“你看!我们的影子在跳舞!”孩子踩着水笑,后腰的旧伤浸在暖水里,竟一点也不疼了。阿砚从身后抱住他,剑穗的银铃在水面撞出碎响:“是在求婚。”他低头在孩子耳边轻语,气息混着水汽漫过来,“你愿意嫁给我吗?用红绳当戒指,荷叶当聘礼。”

孩子的脸腾地红了,往他怀里钻得更深,声音带着哭腔:“愿意……早就愿意了……”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初心花的嫩芽在水底晃悠,像在为他们鼓掌。

(五)

离开忘忧泽时,孩子把那片荷叶做成了书签,夹在阿砚常看的星图册里。“这样你看星图时,就像带着忘忧泽的水。”他踮脚把书放回舱内的书架,后腰的旧伤还带着暖意,是忘忧泽的水留下的温柔。

阿砚往他手里塞了个布包:“守界人给的,说是时光墟的纪念品。”打开来,里面是两副木雕,刻的正是十八岁的他和少年,一个举着木剑,一个攥着剑穗,眉眼间的执拗栩栩如生。

“你看他把我刻得多凶。”孩子戳着少年木雕的脸,突然发现底座刻着行小字——“初见时,惊鸿一瞥,乱我心曲”。字迹苍劲,正是阿砚的笔锋。他突然把木雕往身后藏,耳尖红得像忘忧泽的初心花。

“藏什么?”阿砚笑着去抢,剑穗缠上他的手腕,红绳和银铃搅在一起,“我的心意,还怕人看?”孩子被拽得跌进他怀里,木雕掉在甲板上,少年的木剑正好抵着另一个木雕的剑穗,像在重演初遇。

光舟驶入片熟悉的星流,正是他们第一次喝“糗事酒”的地方。守界人的小船还泊在星流里,酒坛上的鬼脸画被星尘蒙了层灰,却依旧笑得滑稽。“你看,守界人还在等我们。”孩子指着小船喊,突然往阿砚背上爬,“快背我过去,我要再喝三大碗!”

阿砚背着他往小船划,剑穗的银铃在星流里响得欢。守界人笑着掀开酒坛,星露的甜香漫出来,比上次更醇厚。“这坛叫‘长相守’,”守界人往碗里斟酒,“藏了三年,就等你们回来开封。”

孩子抢过酒碗往阿砚嘴里灌,被他偏头躲开,酒液洒在脖颈上,孩子伸手去舔,舌尖的温热让阿砚猛地攥紧船桨。“你犯规。”阿砚的声音有点哑,耳尖红得要滴血。孩子笑得更欢,往他下巴上咬了口:“这叫情趣。”

星瞳举着手镯拍得正欢,突然指着星流喊:“快看!初心树的新枝长到这来了!”众人望去,只见棵幼枝从星流里探出来,枝桠上挂着个新的记忆泡,里面是孩子和阿砚在忘忧泽水里相拥的样子,红绳和剑穗缠成个漂亮的结。

(六)

光舟再次起航时,孩子把那两副木雕系在桅杆上,风吹过时,木雕相撞的轻响像在说悄悄话。他靠在阿砚怀里,看着初心树的幼枝在船后摇曳,突然觉得所有的漂泊都有了归宿。

“你说我们还要去哪?”孩子的指尖卷着阿砚的剑穗,红绳在腕间磨出浅痕。阿砚往他发顶亲了亲:“你想去哪就去哪,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剑穗的银铃响得像在应和,月光珍珠晃出的暖光里,白发模样的他们正坐在忘忧泽边,看初心花长得满泽都是。

孩子突然坐起来,往阿砚怀里钻得更深,后腰的旧伤贴着他的掌心,像被时光吻过的印记。“不走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点鼻音,“就在忘忧泽种初心花,听风唱歌,看月落下来。”

阿砚的指尖擦过他的泪痕,剑穗的银铃轻得像叹息:“好。”

光舟缓缓掉头时,孩子看见守界人站在小船的船头挥手,星瞳和阿桃举着手镯在甲板上转圈,小狐狸玉佩化作银狐往忘忧泽的方向跑,尾巴尖卷着颗初心花的种子。

他知道,往后的日子不会再有那么多惊心动魄的闯荡,却会有清晨的星露粥、午后的糖葫芦、傍晚的月光浴,有阿砚揉在他后腰的掌心,有剑穗上永远解不开的红绳。这些平凡的瞬间,会像初心花的种子,在时光里发了芽,开成一片温柔的海。

孩子突然对着忘忧泽喊:“我们到家啦!”

风送来应答,像无数个“欢迎回家”在回响。阿砚的剑穗缠得更紧了,红绳、银铃、珍珠、木雕、荷叶书签的轻响混在一起,像在说:“一辈子,就这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