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不回头,我也活着(2/2)

惊蛰忽然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在潮湿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可笑。你们根本不在乎他是含冤还是怀仇,你们需要的,只是一场轰动朝野的刺杀,一个能让你们站在道德高地上振臂一呼的由头。”

胭脂的嘴唇被咬得发白,锁在墙上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了一下。

惊蛰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

那是一份画影图形,上面画的却不是通缉要犯,而是一个扎着总角、虎头虎脑的男童。

“御膳监厨头,赵五郎。他有个七岁的幼子,今晨刚刚入学堂。”惊蛰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鬼魅的私语,“每日申时放学,会独自一人穿过甜水坊后巷回家。那条巷子……很僻静。”

胭脂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惊蛰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牢房。

退到外间,她将那张画着学童路线的图纸,看似不经意地“遗落”在了值房的炭盆旁。

阿萤的身影如影子般一晃而过,心领神会。

当夜,子时刚过。

一名狱卒打扮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潜入了早已废弃的御膳监旧档库,似乎在翻找什么。

他没注意到,黑暗中,数道身影早已将他合围。

鸾台司亲信岑寂将人拿下,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卷用蜡封好的密信。

惊蛰接过,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寅位未除,子一当诛。”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这正是她让阿萤用倒序编号伪造的情报。

“寅位”是“清霜会”内部对尉迟灼的代号,而“子一”,则是她为自己安排的新身份。

“做得很好。”她低声对岑寂道,“把这封信原样放回去,再把人放了。要让他们觉得,我们已经乱了阵脚,急着清除内鬼,这样……他们才肯把真正的主使者,放出来遛一遛。”

又是五更天,惊蛰再一次立于宫墙高处,遥望北境的方向。

天边,残月如钩。

阿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递上一枚崭新的铜牌。

这是鸾台司内部用于身份识别的腰牌,正面刻着一个冰冷的代号:子一。

惊蛰接过,指尖触及冰冷的铜牌背面时,却蓦地一顿。

那光滑的背面,多出了一道极浅、极细的刻痕,仿佛被刀锋狠狠劈开的一道裂纹。

她心头猛地一震。

这是尉迟灼独有的标记方式。

他曾对还是新兵的她说:“每一道伤,都是活过的证明。我的刀,只认这个记号。”

他收到了那枚骨雕。他看懂了那两个字。

这道刻痕,是他跨越千里风沙,送回的无声回信。

惊蛰用力握紧了掌心的铜牌,那道裂痕的棱角硌得她掌心生疼。

她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远方,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走了,但我还在守约。”

远处雪原的尽头,那一行押解的黑点早已消失不见。

而紫宸殿高高的窗棂之后,那道伫立了一夜的身影依旧未动。

女帝的手中,正静静地摩挲着那封她从惊蛰处要来、却始终未曾拆启的信。

风停了,万籁俱寂。

喧嚣的厮杀与博弈告一段落,但惊蛰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胭脂这条线,绝不能就此断掉。

一个甘愿赴死的死士,其意志的根源,往往藏在她最不经意的日常习惯里。

她回到鸾台司,没有休息,而是径直走入堆满卷宗的暗房,对当值的录事官冷然下令:“调阅胭脂入狱后,所有的起居注录。事无巨细,任何与旁人不同的举动,都给本官标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