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刀影未落,局已先变(2/2)

片刻后,哑童阿萤捧着一个精致的香盒,怯生生地走到许怀安面前。

许怀安睁开眼,有些不悦。

阿萤却将香盒与一张字条一并奉上。

字条上只有一行清秀的小字:“大人近日心神不宁,或因旧香浊气滞留。此乃惊蛰总执新调‘清心引’,或可一用。”

许怀安接过香盒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一颤。

他猛地抬头,看向阿萤身后,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庭院。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那条疯狗盯上了。

那张字条不是关心,是警告,是猫捉老鼠时,亮出的利爪。

风声,越来越紧了。

当晚,惊蛰再次踏入了无音牢。

这一次,她提审的是曲江池案中,唯一幸存的那名宫婢。

牢内依旧死寂,不见刑具。

惊蛰没有开口问话,只是点燃了一支特制的熏香。

那香气清幽,与萧贵妃平日所用的安神香别无二致。

紧接着,她在一张古琴前坐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拨动琴弦。

一串不成调的音符后,一段哀婉凄切的旋律流淌而出——正是《别离怨》。

那宫婢本已麻木的身体猛地一颤,呼吸骤然急促,瞳孔剧烈地收缩。

事发当夜,她远远听到的,就是贵妃娘娘在水榭中弹奏的这首曲子!

惊蛰捕捉到她心神的剧变,琴声未停,却突然压低了声音,那话语仿佛是贴着她耳边吹过的阴风:“你说你看见娘娘亲手将绿芜推入水中……可你真的看见了吗?”

那宫婢的心理防线在熟悉的香气和乐声中早已摇摇欲坠,这句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崩溃地哭喊起来:“我没有!我没看清!当时天太黑了,我只听见‘噗通’一声水响,回头的时候……回头的时候绿芜就不见了!娘娘……娘娘说绿芜是自己失足落水的!”

惊蛰的眼眸瞬间眯起。

绿芜,那个已经“失足落水”的宫女,才是唯一的目击者。

而眼前这个,不过是被推出来混淆视线的弃子。

一条人命,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抹去了。

是夜,天降大雪。

惊蛰独自一人,一言不发地跪在紫宸殿外的雪地里,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和发上。

她的双手平举,稳稳地捧着一只密封的黑色陶罐。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武曌身披一件玄色大氅,掀帘而出,冰冷的目光扫过雪地里那个挺直如枪的身影:“你又想替朕做决定?”

惊蛰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雪地:“臣不敢。但若让真相死得太干净,有些人……会睡得太安稳。”

说罢,她打开陶罐,将里面一撮灰白色的粉末倒在掌心。

那是从绿芜被捞上来的尸身腹中,提取出的残留物,经过检验,正是“梦骨香”的成分。

杀人灭口,用的还是构陷太子的同一种毒。

武曌凝视着她掌心那撮罪恶的灰烬,良久,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诡异:“你以为,朕不知萧氏在做什么?朕只是想知道……朕的刀,在发现棋盘的真相后,是会选择修补棋子,还是……能把这整个棋盘都给朕掀了。”

殿角的檐铃在风中再次响起,叮叮当当,像是催命的符咒。

惊蛰抬起头,隔着漫天风雪,望向殿内那摇曳的烛影。

她仿佛感觉到,有一双比女帝更深沉、更复杂的眼睛,正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无声地注视着自己。

风雪停歇时,惊蛰才从紫宸殿出来,一身寒气几乎要将骨头冻僵。

回到察事房,张延禄立刻迎了上来,奉上一盏滚烫的参茶。

“总执,驱驱寒。”他一如既往地恭谨,低眉顺眼。

惊蛰接过茶盏,指尖的冰冷触及杯壁的温热,让她混沌的思绪清明了些许。

她习惯性地用指腹摩挲着杯底,正要饮下,动作却蓦地一顿。

她的指尖,在光滑的陶制杯底,触到了一道极其细微、若有若无的刻痕。

那绝不是烧制时留下的瑕疵,而是一种……人为的、带有明确目的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