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不说话的时候,最该提防(2/2)
惊蛰展开它,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数字:七、九、三。
旁人看来,这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涂鸦。
惊蛰却凝视良久,脑中瞬间浮现出那十二卷东宫账册的目录。
第七卷,记录的是东宫与朝臣的钱权交易;第九卷,是历次密信传递的时间与接头人;第三卷,则是东宫内部密卫的人员轮值名单。
这三卷,正是她昨夜故意留在漆匣中,未曾焚毁的内容。
他们已经通过伪造的蜡封确认了箱子未被开启,现在,他们在筛选信息,决定要销毁什么,保护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要掩盖过去,更在谋划将来。
惊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当即提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重新誊写了一份《东宫密卫名录》。
这份名录真假参半,她将几个早已被她暗中控制的寅字号密卫的名字,与一些无关紧要的杂役职务混编在一起,又将真正的核心成员陆承恩等人,标注为负责洒扫庭院的普通内侍。
写完,她将这份名录交给张延禄,只吩咐了一句:“明日清晨,你去东宫茶水间送水时,‘不慎’将此物遗落在那里。”
两日后,风平浪静。
直到傍晚,一名负责守卫西门的寅字号禁军在换岗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异常——他离开岗位后,比平时多回头张望了两次。
惊蛰早已布下的暗哨立刻跟了上去。
只见那守卫并未直接返回营房,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东宫祠堂后巷一处偏僻的墙角,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了砖缝之中。
暗哨取回纸条,呈给惊蛰。
展开一看,上面赫然是她那份伪造名录的抄本,而在抄本的末尾,有一行用朱砂写下的凌厉小字:“速查七、九、三卷原件所在,不惜代价毁去。另,寅三至寅六,不可留。”
惊蛰冷笑一声,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点燃。
火光映着她寒星般的眸子,她低声自语:“你们终于急了。”
她随即下达一连串命令:即刻封锁祠堂地窖所有可能的入口,但围而不攻;将所有真实的寅字号密卫轮值表全部调换,让他们暂时脱离原位;最后,安排一名绝对忠心的天刃级高手,伪装成新提拔的密卫头领,即刻入驻东宫巡防司。
一张无形的网,已悄然收紧。
黄昏时分,暮色四合,惊蛰却出人意料地再次走向了玉阳殿。
这一次,萧玉娆没有让她在殿外等候。
殿门大开,仿佛一座等待访客的坟墓。
萧玉娆形容枯槁,坐在空荡荡的殿中,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你来做什么?你要杀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惊蛰摇了摇头,缓步走到她面前:“我要抓的,从来不是一个人。”
她从袖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纸,正是当初在那名惨死宫女指甲缝中发现的残片。
“另一半,在被你烧掉的香囊里。你以为你是帮太子传递密信,对吗?”
萧玉娆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
“可你知道吗?真正给太子传递消息的人,根本不用笔墨。”惊蛰的目光如手术刀般,一寸寸剖开她最后的防线,“他用一种名为‘梦骨香’的西域奇香,燃烟为号。不同的烟柱形状,代表不同的指令,风吹入窗,太子便知何事当避,何人当防。而你和那些宫女,不过是他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棋子,是随时可以牺牲的、会说话的‘密信’本身。”
萧玉娆猛然抬头,瞳孔剧烈收缩,血色从脸上尽褪。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她冒死传递消息后,太子总能化险为夷,而她自己却一步步陷入绝境。
“所以……我杀她们,其实是……是帮他们清口?”她浑身颤抖,声音里充满了荒谬的绝望。
惊蛰转身离去,不再看她那张崩溃的脸,只在踏出殿门时,留下最后一句话:“你现在才明白,已经晚了。”
远处,东宫方向的宫灯次第亮起,如同一只只睁开的眼睛。
就在此时,一声沉闷悠远的铜铃声,穿透暮色,从那个方向隐隐传来。
那不是寻常的报时声。
惊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那是东宫内部,召集最高级别密卫的紧急信号。
他们已经开始按照她的剧本,清除“内鬼”,转移“罪证”了。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灯火辉煌的东宫建筑群,眼中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
抓住几个棋子,毁掉几卷账册,对于一个盘根错节了十数年的庞大网络而言,不过是剪掉了几根枯枝。
一张网的根须,往往埋藏在最不起眼的旧日尘埃里。
她的目光,越过那些正在行动的黑影,投向了东宫深处那座最为古老、也最易被忽视的档案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