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血芽不语,风先知(1/2)
察弊司的灯火比起别处总是更昏暗些,像一只半死不活的眼,窥视着这皇城的沉疴。
惊蛰没洗手。
掌心里那黏腻的触感已经干涸,血痂卡在木匕首粗糙的纹路里,握紧时有一种细微的刺痛感。
这种痛感让她清醒。
案几上摊开着两摞卷宗。
左边是刚从太医院调出来的、裴相府近三年药材采买的流水账;右边是从积灰的架子上翻出来的、永昌三年掖庭遣散杂役的名录。
屋内静得只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惊蛰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快速划过,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捕捉着每一个名字。
没有电脑,没有数据库,她只能靠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硬记。
三更的梆子声敲过第一遍时,她的指尖停住了。
左边账册里,有一笔不起眼的“西域花肥”采购,经手人签的是“刘全”。
右边名录的角落里,赫然写着:刘全,永昌三年腊月,自掖庭杂役房调出,入沛国公府听用。
沛国公,正是裴炎封相前的爵位。
时间严丝合缝。
永昌三年腊月,正是孙姑姑“挡刀”后的那个月。
一个在宫里倒夜香的杂役,凭什么能一步登天进了国公府当管事?
除非,他帮忙运送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比如那晚刺客留下的尸体,或者某些不能见光的证物。
惊蛰合上账册,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线头找到了。
次日清晨,薄雾未散,裴相府朱红的大门被叩响了。
并没有预想中的锦衣卫大军压境,门房打开侧门时,只看见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年轻女子,手里提着一只半旧的红木药匣。
“察弊司惊蛰,奉例稽核。”
裴相在偏厅见的她。
这位当朝宰相正在喝粥,见惊蛰孤身一人进来,连佩刀都没带,眼底那抹戒备瞬间化作了轻蔑。
“协理官好大的官威。”裴相慢条斯理地放下银箸,用锦帕沾了沾嘴角,“昨日刚封了太医院,今日就查到老夫头上了?怎么,老夫这院子里也藏了前朝余孽?”
“相爷言重。”惊蛰神色不动,将药匣轻轻搁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左院判既涉大戟之毒,相爷府上的药园又是京中大戟唯一的来源,下官若是不来走一遭,怎么帮相爷洗清嫌疑?”
裴相冷笑一声,起身拂袖:“那是给老夫夫人治病的药引!你要看,便看个够!”
药园在后院深处,此时正是大戟花期将尽的时候,几株枯黄的植株在风中摇曳。
惊蛰走得很慢,像是在欣赏风景。
她走到花圃中央,忽然蹲下身,捡起一片落在泥土里的枯叶。
叶片已经发黑,边缘卷曲。
她没有像寻常医官那样去辨认叶脉,而是将那枯叶放在指尖狠狠一捻,碎成粉末后,凑到鼻端嗅了嗅。
一股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硫磺味,混着泥土的腥气钻进鼻孔。
这是她上辈子在防暴大队闻过无数次的味道。
硝石,硫磺,还有炭粉。
这不是种药的地方,这是在用这片药圃掩盖地下的某些东西。
“相爷雅兴。”惊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屑,目光平静地看向裴相,“这大戟叶子里,怎么还含着硝味?下官孤陋寡闻,不知道这治风湿的药,还需要拿做火引子的硝石来养?”
裴相的脸色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厉声道:“胡言乱语!这土乃是西域运来的红泥,气味自然独特。你懂什么药理?”
“下官确实不懂药理。”惊蛰笑了笑,转身指向药圃角落的一口枯井,“但下官懂死人。王副使暴毙的前一晚,最后一次露面就是在这附近。相爷可知,仵作在他袖口的夹层里,没找到密信,却找到半截烧焦的火折子?”
这是诈他。王副使袖子里干净得连个铜板都没有。
但裴相的瞳孔在这一瞬间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拔高,“那夜雨下得那么大,火折子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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