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她越哭,刀越快(2/2)
惊蛰一步步走到阿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忽地,她抬手解开了领口的盘扣,将衣襟扯得更开,那道贯穿左胸的旧疤痕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肉红色的疤痕蜷曲着,像是一只死不瞑目的眼睛。
“这伤不是刀砍的,也不是箭射的。”惊蛰指尖沿着疤痕缓缓划过,声音轻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在另一个世界,有一种铁管子,能喷出旋转的火丸。我为了查一桩案子,在毒枭窝里卧底三年,每天跟魔鬼同桌吃饭。最后收网那天,我被自己人出卖,那颗火丸打穿了我的肺叶。”
阿月怔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落下来。
“我醒来时,就成了这天牢里的待斩死囚。”惊蛰俯下身,两人的脸不过寸许之距,阿月甚至能看清她眼底那密布的血丝,“你说我冷血无情?你知道我每天夜里闭上眼,都会梦见那些因为我暴露而惨死的线人吗?梦见那个对我开枪的同僚吗?”
“但我不能停。”惊蛰直起身,重新扣好衣领,仿佛将软弱重新锁进了铁甲,“在这吃人的地方,一停下,就会碎成渣。你以为你在替父报仇?蠢货,你只是裴元昭棋盘上一枚用来恶心女帝的活祭品。”
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阿月压抑至极的呜咽声。
“属下的母亲……也曾是画院的婢女。”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崔明礼忽然开了口。
他从怀中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块早已褪色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枝残缺的莲花纹样。
“母亲临终前说,那晚沈大人求见内侍监不成,自知大祸临头,只能托人转交画卷。”崔明礼捧着帕子的手在抖,“那个转交的人,正是孙德全孙公公。”
惊蛰眼神骤然一凝。
她几步跨到孙德全的尸体旁,不顾血污,一把抓起那只僵硬的右手。
方才只顾着取那布条,却忽略了尸体本身的细节。
在孙德全的掌心,指缝深处,有一团极其模糊的墨渍。
那不是写字留下的,而是长时间死死攥着某种吸了墨的东西,汗水将墨色沁入了掌纹里。
“他不是同谋。”惊蛰猛然醒悟,声音拔高了一瞬,“孙德全临死前那句‘萤儿别信’,不是让你别信我,是让你别信那幅被篡改过的摹本!他是当年唯一想保住证据的人!”
阿月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整个人瘫软在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还不够……”惊蛰喃喃自语,她猛地转身回到桌案前,一把抓起那幅已被她毁得半残的画卷。
“既然是沈画师的绝笔,既然孙德全拼死相护,绝不可能只是一张简单的纸。”
她取过案上的茶盏,含了一口温水,地一声喷在画卷背面。
水雾洇湿了纸背,惊蛰扔下茶盏,抄起银镊子,在那处被她之前用血描过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挑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
终于,在那层厚重的宣纸之下,一层极薄、极韧的绢丝被挑起了一个角。
“双层裱糊。”惊蛰的声音都在发颤,“这才是沈画师的手段。上面是纸,下面是绢。后人只知剥去原画,却不知他在裱糊时,将真正的水利图画在了底层的绢面上,又用极薄的宣纸覆盖作画。”
随着她手腕翻转,那层伪装的宣纸被一点点揭开。
没有金粉,没有妖娆的女体。
只有一道道力透纸背的墨线,如苍龙入海,将江淮七州的水脉走向勾勒得清清楚楚。
在那水脉的尽头,只有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
“以此图祭万民,虽九死其犹未悔。”
铁证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