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恨她(2/2)
她只是淡淡地看着已然面如死灰的王晊。
“你恨我,不凭军功便坐上监军之位。可你,连梦里的忠诚,都给了别人。”
“你懂什么!”王晊双目赤红,状若疯癫地嘶吼起来,“我为大周拼死杀敌三十年!所有的功劳全被记在他名下!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女人,就能执掌监军印?!”
惊蛰终于动了。
她一步步走向王晊,沉重的军靴踩在木板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她走到他面前,两人鼻息可闻。
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说得对,我不是靠军功。”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沉下,字字如冰,“我是靠——在黑沙营受刑的第七日清晨,浑身浴血,依旧对着东方,喊了一声‘陛下’。”
她的目光如锥,刺入王晊的灵魂深处。
“而你,却在同一个夜晚,把北疆的防卫图,交给了敌人。”
王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猛地一软,暴退一步,转身就想往帐外逃。
然而,帐帘掀开,四名手持陌刀的甲士早已堵死了去路,将他牢牢围定。
惊蛰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已是个死人。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回到灵堂前那个跪着的老卒身上。
“霍将军的仇,我不想代他审判。但他的枪还站在这里,就不能容忍懦夫的鲜血玷污了这片雪地。”
陈六斤那僵直的背脊微微一颤。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是无尽的悲怆与决绝。
他慢慢站起身,拖着早已麻木的双腿,走到断枪前,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拔起。
而后,他转身,面对众将,单膝跪地,将那杆断枪的枪尖重重杵在雪地上。
“砰!”
一声闷响,如平地惊雷。
其余的将领们迟疑了片刻,随即像是被这声闷响唤醒了什么,纷纷单膝跪下,兵甲碰撞之声连成一片。
风雪更大了。
唯有惊蛰,独自站在那片肃杀的白色中央,像一柄刚刚饮血,却尚未归鞘的刀。
当夜,帅帐之内,烛火通明。
惊蛰独坐灯下,翻阅着从王晊帐中缴获的密信。
信件用突厥密文写就,但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其中一页的末尾,一行字让她指尖一顿——“母鸦旧部已入雁门关”。
母鸦,是当年培养惊蛰这一批暗卫的夜巢总管的代号,早已被武曌亲手清除。
她的视线继续下移,另一行更小的字迹,像一根毒针,瞬间刺入她的眼底:“心锁蛊种,尚存二枚。”
惊蛰只觉喉头猛然一紧,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天灵盖。
阿丑还在神都的密室里,而豆花……她想起临行前,那个小女孩在深夜里压抑的咳血声。
她立刻抓起笔,在一方白绢上疾书,墨迹淋漓:“调砚冰携药北上,即刻启程!”
密令的墨迹尚未完全干透,窗外雪地上光影微动,一道瘦小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帐外。
是小鹞。
他不敢进帐,只在帘外跪下,高高举起一只手。
惊蛰掀开帐帘,看到他手中递过来一个东西——那是一条从衣袖上撕下的布条,上面用粗劣的红线,歪歪扭扭地绣着半只……纸鸟的图案。
布条上,浸染着暗褐色的血迹。
惊蛰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这扭曲的针法,这独一无二的图案,是她亲手教给阿丑的,用来在他练习新手指功能时,聊以慰藉。
有人把他从那间固若金汤的密室里,带出来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比帐外的风雪更寒,缓缓从她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