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寒食不烧纸(2/2)
谢昭娘果然上当,以为寻到可乘之机,银刃一转,削向惊蛰左颊,欲要划破她的脸。
电光石火间,惊蛰头仅偏寸许,任由那锋利的刀刃擦着脸颊划过。
“嗤啦”一声,束发的革带应声而断,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
她那张因常年不见天日而略显苍白的侧脸,以及脸颊上一道陈年的、几乎看不见的烧伤疤痕,在阴沉的天光下暴露无遗。
谢昭娘的动作骤然停滞。
那一瞬间的侧脸轮廓,那道浅淡的伤疤,竟与三年前丙舍那场大火中,被烧死在角落里、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宫女一模一样!
她瞳孔剧缩,握刀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嘶声低吼:“你……你也活下来了?”
就是此刻!
惊蛰手腕一翻,刀背精准地磕在谢昭使的手腕麻筋上,趁其吃痛松手的瞬间,欺身而入,一记肘击正中其胸口,反手将其死死按跪于地。
冰冷的刀尖,稳稳地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惊蛰的声音压得极低,贴在她耳边,一字一顿,“但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姑娘!够了!快住手!”
人群外,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踉跄着挤了进来,正是义冢的守坟人秦驼。
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你父亲若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沦为屠夫啊!”
谢昭娘被按在地上,听到这话,忽然仰头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声凄厉,闻者心碎。
“屠夫?我父亲一生信奉律法,换来了什么?他死在凌迟柱上,剐了十刀才断气!你们的律法呢?你们的天道呢!”
她猛地转头,那双疯狂的眼睛死死盯住惊蛰:“你说你是刀——那你敢不敢公布王崇礼背后那个真正的名字?他不过是条狗!真正下令沉船灭口,构陷我父亲的人是谁?你敢不敢说!”
全场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惊蛰身上。
惊蛰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眼中那片焚尽一切的火海,缓缓收回了抵在她喉间的刀。
“我可以查。”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你,不配替天行道。”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谢昭娘全身的力气。
她眼中的火焰熄灭了,只剩下灰烬般的死寂。
她忽然平静下来,慢慢地、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被风吹乱的面纱,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血书,轻轻放在身前的石阶上。
血书上,只有三个淋漓如雨的名字:裴、陆、薛。
她看着惊蛰,露出一抹诡异而解脱的笑容,随即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洒在脚下刻着律法的石碑上。
“这一刀……本该由你来落。”
话音未落,她脖颈猛地向前一撞,竟是撞向惊蛰刚刚收刀时遗落在地上的另一把短匕!
锋刃入喉,血花飞溅。
谢昭娘的身体软软倒下,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全场死寂。风吹过法场,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血腥。
惊蛰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蹲下,拾起那封尚有余温的血书。
她凝视着那三个字,然后起身,一步步走向早已面色惨白如纸的温玿。
“温主事,”她将血书举到他面前,“你说,这三个字,是不是让你最近……睡不好觉?”
温玿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一步,几乎瘫倒在地。
惊蛰不再看他,小心地将血书收入一个特制的密匣。
她转身,对身后早已目瞪口呆的豆生低声说道:“记住了——正义不是谁杀得多,是谁能忍住不该杀的那一刀。”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自家大人走向刑台边缘的背影,只觉得那道玄色身影,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高大,也更加孤单。
惊蛰没有立刻下令收队返京。
她站在高台边缘,任由冷风吹拂着散乱的长发,目光却越过下方惊魂未定的人群,投向了城南的方向。
谢昭娘死了,但有一个疑点,像一根微小的刺,扎在她心头。
那日,在瓦子巷的药铺,她是如何做到在孙婆婆眼皮底下,如此精准地将药包递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她转身快步走下高台。
有些事,必须立刻去问个清楚。
孙婆婆在整件事里,似乎不仅仅是个背景。
或许,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还藏着别的秘密。
她记得,当她奉上药包时,老人递给了她一方拭汗的残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