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谁在演忠臣,我就扒了他的皮(2/2)

惊蛰收回发钗,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炭笔,放在他面前。

周延颤抖着伸出还能活动的左手,抓向纸笔。

惊蛰以为他要写下名字,可他没有。

他猛地将那张白纸撕得粉碎,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哆哆嗦嗦地将几片碎片在地上拼凑起来。

那不是一个名字,而是一个字形。

一个“文”字。

惊蛰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瞬间明白了。

周延指的不是某个具体的人名,而是一种身份!

派他行刺、事后又毫不留情灭口的,不是武职,不是内侍,而是一名文官!

一个藏在笔墨纸砚之后,看似最无害的人。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拼死传递出信息的囚徒,低声自语,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陆承恩……你藏得,够深。”

次日午时,一则流言如微风般在东宫的茶水间、浣衣坊悄然传开。

“听说了吗?察事房那位惊蛰总执,好像觉得刺杀的内鬼不在咱们密卫里,反倒是怀疑那些整天摇笔杆子的读书人呢!”

惊蛰特意让去送热水的阿萤听见了这番话,并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哑童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怯懦的模样,只是端着水盘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黄昏时分,阿萤照例去各处公房送茶。

当他走到文书官陆承恩的院门外时,脚下似乎绊了一下,身子一歪,茶水险些洒出。

他慌忙稳住身形,在门口停留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衣衫,才敲门进去。

就在他停留的那一刻,一枚极小的、沾着幽蓝色粉末的纽扣,被他悄无声息地用脚尖拨进了门槛的缝隙里。

那幽蓝色,是昨日浣衣坊新到的一批蓝靛染料的颜色。

半个时辰后,惊蛰的人取回了那枚纽扣。

经过比对,确认正是陆承恩今日所穿官服腰带上,遗失的那一颗。

证据链,至此闭合。

惊蛰不再等待。当夜,她便亲自布置了最后的陷阱。

一名天刃级的高手,伪装成从宫外传旨的宦官,手持一份伪造的、盖着玉玺朱印的圣谕,在二更时分,急匆匆地赶往陆承恩的宅邸。

“陛下口谕!”那“宦官”声音尖利,“即刻传召东宫文书官陆承恩,携开耀二年至今所有东宫密档,前往紫宸殿问话!陛下要亲自查验东宫旧档!”

三更天,夜色如墨。

一道黑影鬼魅般地潜入了察事司的档案阁。正是陆承恩。

他没有去取任何卷宗,而是径直走向那个存放着七、九、三卷原件的铁箱。

他拿出一枚火折子,吹亮,他要烧了它们,一了百了!

就在火苗即将触碰到竹简的那一刻,档案阁的大门“轰”然洞开。

数十名手持强弓硬弩的禁军鱼贯而入,将他团团围住。

惊蛰缓步从人群后走出,她没有看跪在地上的陆承恩,而是走到一旁的香炉前,亲手点燃了一炉艾草。

辛辣而奇异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这味香,能静心,也能让人……说真话。”

她终于转过头,一步步逼近,声音冰冷如铁:“陆承恩,你说你是为保太子清白,可你亲手要烧的每一页,都在证明他在勾结外敌,私藏甲胄。你到底是护他,还是毁他?”

陆承恩跪在地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冰冷面容,终于崩溃,嘶声大吼:“我不可能背叛太子!绝不可能!我是他启蒙先生的独子!我爹,就是死于你主子武氏的清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活着,让他夺回李氏的江山!”

“是吗?”惊蛰冷冷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可悲的疯子,“那你就不该用‘梦骨香’,去操控他的梦境,让他误以为自己真的在梦中见过突厥的默啜质子,让他相信那些你植入的记忆都是真的!”

她一挥手,禁军上前,将彻底失魂落魄的陆承恩死死押住。

“最危险的忠臣,从来不是叛徒,”惊蛰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而是那些自以为在救主的疯子。”

窗外,风雨骤至。

一阵狂风猛地吹开了她书案上的一份卷宗。

那是一份无人认领的匿名密报,是她在清理静尘阁时,从一本旧书夹层里发现的。

风将纸页吹开,最后一行字,赫然暴露在烛火之下——

“癸巳年五月初七,骨雕转交,太子手收。”

惊蛰的目光凝固在那四个字上。

骨雕……

她将陆承恩交给张延禄,只下达了一道命令:“押下去,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准他开口说一个字。”

张延禄领命而去。

惊蛰独自站在空荡的档案阁中,风雨拍打着窗棂。

陆承恩已经是一条死鱼,但从他嘴里能撬出的,或许只是鱼鳞。

而那条真正的大鱼,那只递出“骨雕”的手,还藏在更深的水底。

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静,连骨头碎裂的声音都传不出去的地方。

这一次,她要拆的,是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