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三重画布(2/2)
十个傀儡的围攻,已经持续了十七分钟。他的能量消耗超过了预估的40%,而傀儡们……似乎完全没有损耗。
更糟糕的是,实验室的生物质环境,开始对他产生适应性排斥。
脚下的肉质地面,开始分泌一种粘稠的酸性液体,腐蚀他的鞋底。空气中的甜腻气味越来越浓,带着神经麻痹的效果。墙壁上的紫色脉络搏动频率加快,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对芥子环的金光发出“驱逐信号”。
顾风行说得对——这个房间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敌对的生物。
“放弃吧。”顾风行站在控制台后,手指在肉质表面滑动,像是在指挥一场交响乐,“你每抵抗一秒,索菲亚的痛苦就加深一分。她现在的意识清醒程度应该已经恢复到30%了——足够感受到自己灵脉被一丝丝抽离的剧痛。你想让她继续承受吗?”
蔡政烨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停滞。
一个傀儡的利爪,抓住了这个机会。
紫黑色的指尖,刺穿了他左肩的防护服,深深没入血肉。
刺痛。
然后是冰冷的麻痹感,顺着伤口迅速蔓延。
深渊能量,混合着某种抑制灵脉活性的毒素。
蔡政烨闷哼一声,右手的金光暴涨,逼退那个傀儡,但左臂已经有些不听使唤。
“对了,忘了告诉你。”顾风行微笑着,“这些傀儡的指甲里,都涂了‘灵脉抑制剂-7型’。专门针对你这种星旅者传承者。效果如何?”
蔡政烨没有回答。
他只是低下头,看了一眼左肩的伤口。
血是红色的。
但伤口周围,已经开始浮现细微的紫色纹路。
像某种寄生菌丝,正试图沿着他的血管和灵脉网络蔓延。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做了一件让顾风行完全无法理解的事。
他放弃了防御。
金光收敛。
芥子环的光芒变得内敛、温和,不再与周围的生物质环境对抗,反而……开始融入。
蔡政烨闭上眼睛,将意识完全沉入环中。
他不再把自己看作这个空间的“入侵者”。
他把自己看作这个空间的一部分。
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
奇迹发生了。
脚下分泌的酸性液体,突然停止了腐蚀。空气中的甜腻气味,对他的影响开始减弱。墙壁上紫色脉络的搏动,频率渐渐与他的心跳同步。
顾风行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在……做什么?”
蔡政烨没有睁眼,但他的声音,通过芥子环的共鸣,在整个房间回荡:
“顾风行,你研究了三十年星旅者遗产,但你始终搞错了一件事。”
“你认为‘钥匙’是用来‘打开’什么的工具。”
“但真正的‘钥匙’……”
他缓缓睁开眼睛。
瞳孔深处,金色的星轨缓慢旋转,与房间墙壁上那些紫色脉络的搏动,形成了完美的共振。
“……是用来‘成为’门本身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
十个傀儡,同时停止了动作。
不是被强制停止。
而是它们的“指令优先级”,突然被一个更高阶的、源自这个房间本身灵脉网络的新指令覆盖了。
那个指令很简单:
“保护。”
保护谁?
不是顾风行。
而是……蔡政烨。
十个傀儡,缓缓转身,面朝顾风行。
它们眼中的紫黑色火焰,开始摇曳、变色,逐渐染上一丝……淡淡的金。
“不可能!”顾风行终于失态,他疯狂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这些傀儡的底层协议是我写的!它们的灵脉网络是我构建的!你怎么可能——”
“因为你在构建时,用了这个房间的生物质作为载体。”蔡政烨平静地说,“而这个房间的生物质……在接触到芥子环的‘歌声’后,开始‘回忆’起它最初被创造出来的目的。”
他走向环形培养舱,走到其中一个舱体前。
舱内,那个只有大脑和部分脑干的组织,表面浮现的银白色笑脸图案,已经清晰得如同烙印。
“星旅者留下的‘锚点生物’——圣杜树那样的植物,或者这个实验室曾经的‘前身’——它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从来不是‘控制’或‘掠夺’。”
蔡政烨将手轻轻按在培养舱的透明舱壁上。
“它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是‘庇护’和‘记录’。”
“庇护那些在测试中挣扎的文明火种。”
“记录那些文明……在绝境中依然闪耀的瞬间。”
随着他的话语,整个实验室的生物质,开始发生缓慢但确定的变化。
紫色的光芒,逐渐褪去暴戾和冰冷,染上了一种温暖的、如同阳光透过树叶的淡金色。
墙壁上搏动的脉络,不再像是血管,而像是……年轮。
顾风行看着这一切,脸皮剧烈抽搐。
他三十年的研究,他坚信不疑的理论,他牺牲了无数生命才建成的“新人类实验室”,正在他眼前……倒戈。
“不……”他嘶哑地说,“不可能……我父亲的研究笔记里……明明说‘钥匙’是控制中枢……是权限令牌……”
“顾怀山前辈确实那么认为。”蔡政烨转身,看向他,“因为他只研究到了表层。他没有真正‘成为’钥匙过。”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
“顾风行,你父亲穷尽一生寻找的‘答案’,不在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古老的协议里。”
“答案就在你眼前。”
“在你每一次用活人做实验时,那些实验体最后的眼神里。”
“在你每一次听到索菲亚的惨叫,却选择加快抽取速度时,自己心脏漏跳的那一拍里。”
“在你把自己改造成这副模样后,依然会在深夜,无意识地抚摸手臂上那些紫色装甲,试图回忆起皮肤触感的那一瞬间里。”
蔡政烨向前走了一步。
“答案就是:你还在疼。”
“你还会因为父亲的执念而痛苦,你还会因为实验失败而愤怒,你还会因为看到那些培养舱里的组织画出一个笑脸时……感到一丝无法理解的悸动。”
“这就是答案。”
“文明不是要变得不疼。”
“文明是……在疼得要死的时候,依然选择去做对的事。”
顾风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脸在淡金色的生物光下,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膏像。
十秒。
二十秒。
然后,他笑了。
那笑声开始很小,然后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直到整个房间都在回荡他歇斯底里的狂笑。
“对的事……哈哈哈……对的事……”
他笑得弯下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蔡政烨……你知道吗……你和你那些‘人性微光’……真的……很可笑……”
他直起身,擦掉眼角的泪,但那笑容已经扭曲成了一种狰狞的、彻底崩溃的鬼脸。
“好,既然你要‘答辩’……既然你要证明‘人性’的价值……”
他猛地按下了控制台上,那个被特殊防护罩盖住的、血红色的按钮。
防护罩碎裂。
按钮按下。
实验室深处,传来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和……某种巨型生物被惊醒的低沉嘶吼。
“那我就让你看看……”顾风行盯着蔡政烨,眼中最后一丝人性彻底熄灭,只剩下深渊般的疯狂,“当‘人性’面对真正的绝望时……会露出多么丑陋的样子!”
房间开始剧烈震动。
环形培养舱下方的地面,裂开一个直径十米的圆形洞口。
洞内,深不见底。
但从中涌出的,不是黑暗。
而是……粘稠的、翻涌的、由无数痛苦灵魂的尖啸凝聚而成的紫黑色浪潮。
那是顾风行三十年研究,最禁忌、最疯狂、最不该被触及的成果——
“深渊回响井”。
他用数千个实验体的临终痛苦,混合深渊能量,培育出的……人造地狱。
蔡政烨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了。
因为他感觉到,芥子环在颤抖。
不是恐惧。
是……哀悼。
顾风行的狂笑,在灵魂尖啸的浪潮中,显得无比刺耳:
“来啊!答辩啊!用你的‘人性微光’来净化这个啊!”
“让我看看——”
“你的文明,答不答得出这道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