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娘（1/2）

大年初二东北女人回娘家的日子，也叫回娘家日，迎婿日。俗话说：“姑爷进门儿，小鸡没魂儿”。八四年，朱明瑛一首《回娘家》，更是把这个仪式感拉的满满的，老百姓也就更加重视这个日子。

早上八点多，二哥就被二嫂拉起来，收拾行装准备回娘家。昨晚聚餐八点结束后，又组局打扑克、摸麻将。四叔一家走的时候都半夜了，佑民、佑懿更是人来疯，和弟弟妹妹们玩得开心，睡得很晚，早上吃饭时佑懿还在打瞌睡，眼睛长长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佑民则干脆没出现，估计是大嫂心疼没有叫醒。

“二嫂，听你说周叔的血压高，过了十五你让他来仲道检查一下，别耽误了。”子玉想起二嫂的父亲是心梗没的。诱因是农村的露天厕所，蹲久了站起时，血压飙升，人就突然的没了。

“这病也没啥吧，我看三叔也不太注意，平时就是头晕两下，心脏突突几下，缓缓就好了。”忙碌的二嫂也没在意。

“我有个同学是206医院的主任，给他说过很多这样的案例，心脏突突是心悸，头晕是血压高，一旦发怒或者蹲下骤起，就会引发脑溢血或者心梗，有的蹲个厕所，裤子没提上，人就没有了。”

“咦！”“呕”桌上的人有些画面感过强。

“让你说得吓人咕叨的！”妈妈插嘴：“我好像也听说过！洗煤厂有个副厂长就是这么没的，说是喝完酒起猛了。你爸有时候头也晕，我让他注意点，要不，死了都被人指指点点。”

这时候的人们条件还没有后世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在意生死。其实这种淡漠不是来自于感情上的冷漠，而是治疗条件和经济条件都有限，那种无力感带来的淡然。

“嗯，咱家今年就换抽水马桶，但你和爸也要去206好好查一查。等我回学校，让我同学安排一下，咱家的几个老人都去。二嫂，你让周叔周婶也一起。”子玉叮嘱二嫂，又回头对姐夫和马三道：“梁叔、梁婶，马叔、马婶有时间也一起。”

“这便宜我可得占，也算我孝敬老头、老太太的！”马三乐呵呵的承情。

“俺们不是刚检查完么？怎么还要检查。”妈妈对坐车有些犯怵。

“咱家整这些钱干啥？没个好身体，再多的钱也用不上，以后年年咱都去。”子玉又对满不在乎的大哥说：“包括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军哥、燕子嫂子还有姐姐、姐夫也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哪有那时间！”大哥放下粥碗，夹了两口咸菜，习惯性的拒绝。

“你以后每周最少都要运动三次，我让郑元看着你，达不到就处罚他。”子玉可不惯着大哥，知道他后世的命运，肯定要及早防范。

“啊！我忙啊！”大哥还想抗争一下，兄弟姐妹们都还年轻，根本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觉得那些东西离自己很远。即使三十年后，又有多少中年人嘴里讲着养生，身体却在不断透支，总觉得意外离自己很远，自己是特殊的那个。

“军哥和二哥喝酒都不比你少，但谁的状态都比你好，还不是他们的底子好。你这天天应酬多，压力又大，不锻炼一下，人就废了。”子玉看向爸爸，关键的时候要借力。

“嗯，我看行，这是好事！精神好了，做事也利索。”爸爸望子成龙，对大哥的要求还是很严格。

“行吧！”大哥有气无力的回答，他最怕的就是爸爸。

“我们得赶紧走了！东西多，秋子赶紧的。”二嫂让姐夫开车送到仲道车站。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二哥一家三口坐着五十铃出门了。

“子秀，你没在老婆婆家过年，这两天不回去瞅瞅。”燕子嫂子问。

“再说吧！今天是回娘日，我可是名正言顺得待在娘家。”子秀娇憨的倚在妈妈身上撒娇。

“那你也要抽时间回去看看，不能出了月子还不回婆家拜年，要不显得你没有家教。”妈妈无奈的摇头。

“姐，有道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现在这架势，去婆家还不是众星捧月啊！咋那么想不开。明天让姐夫开车，半个小时就到了，吃个饭就回来，能费多少时间。省的让人讲究，咱越恭敬，就显得咱越大度。”

“也行吧！就是怕自己待不习惯了。”姐姐叹口气：“这要不是娘家借力，我不知道得受多少委屈呢，还是有娘家好。”

“哎，我也想有个好娘家，可惜你姥离得太远了，我又怕坐车。你俩个舅舅又不争气，连个媳妇都娶不上，有娘家我也回不去了！”。

“妈，你过不去，你可以把他们接下来啊！咱家现在还安排不下两个人么？”子栋劝慰。

“是啊！不提这茬我还忘了！”爸爸笑着说：“让你大舅去秋子那，你大舅话少，秋子会唠嗑，保证不寂寞。你小舅去锅炉房，烧个水、运个煤都行。咱厂子里这么多的老娘们，给他俩介绍大姑娘不行，可二茬和寡妇咱也不挑啊！拖家带口都不怕，能搭伙过日子就好，真有个一儿半女延续烟火，也算对得起我那个后老丈人了。”

“哎，可怜我那被抓了壮丁的爹，也不知道活下来没有！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俺娘是真不容易，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啊。”

子玉有些黯然，两个舅舅和妈妈是同母异父，上一世姥姥去世后，两家的联系就断了。这两个老光棍就没了联络。后来听说大舅去煤矿打工后失踪，嗜酒的小舅肝硬化去世，草席一卷就埋了，连葬坑都找不到。

“没准我亲姥爷还在台湾享福呢！你可得健健康康的，没准还有见面的机会！”子玉连忙劝解妈妈，他小时候也曾经幻想，有一天台湾的姥爷带了一皮箱的钱，来看望妈妈，自己天天喝汽水、吃面包，还能去京都旅游。

“哎，有人说他被打死了，也有人说他去台湾淹死了，估计是凶多吉少。你们几个，就我老儿子长得最像他姥爷，白面书生似的。你姥也算大家闺秀，现在眼睛不太好使，就是年轻时候哭的。”

“等这今年生意稳当了，我陪你和爸回齐鲁老家看看，把我奶奶的坟也迁过来。再托人问问姥爷的信儿，你也回去看看其他娘家人。”子栋是爷爷看大的，还记得老人的遗愿。

“对，这才有个顶门立户的样子。”爸爸难得的夸了一句，大哥嘴角泛起一抹笑，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吴燕和大嫂一样，父母都已过世，没地方可回，吃过早饭后大家便各自安排。子玉没啥可忙的，就拉着姐姐陪爸爸、妈妈玩升级，享受难得的新年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