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它说人体很完美》(1/2)
“希望号”国际空间站以两万七千公里的时速,在寂静的黑暗深渊中滑行。它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一个由无数精密构件拼接而成的银白色巢穴,包裹着零星的生命之火。马克·里德,美国任务专家,正飘在节点舱与气闸舱的连接处,检查着舱外服的关节轴承。他的搭档,伊琳娜·彼得洛娃,俄罗斯的飞行工程师,则在几米外处理一捆错综复杂的线缆。
“马克,递给我那把7号扳手,好吗?”伊琳娜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在循环风扇的微弱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
马克应了一声,脚在舱壁轻轻一蹬,身体流畅地滑向工具板。他的手刚握住那冰冷的金属手柄——
“呜——嗡——”
一阵低沉、充满力量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震颤了整个空间站。不是引擎点火,不是姿态调整,那声音更……粗暴,更具目的性。马克和伊琳娜同时僵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是服务舱段外侧,那只庞大、多关节的canadarm2机械臂启动的声音。但它不该在这个时候启动。地面没有通知,舱内也没有人授权。
“控制塔,这里是希望号,你们在操作机械臂吗?”马克第一时间通过通讯器呼叫,语速快而稳。
短暂的静电嘶嘶声后,传来地面控制员同样困惑的回应:“希望号,否定。我们这里没有显示任何操作指令。重复,机械臂未授权启动。请确认状态。”
伊琳娜已经飘到最近的观测窗,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向外望去。“我的天……”她倒抽一口冷气。
马克也挤了过去。只见那只钢铁巨兽般的机械臂,原本应该安静地折叠在舱体旁,此刻却完全舒展开来,巨大的末端效应器——那只足以捕获卫星的“手”——正以一种稳定得令人心悸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气闸舱方向移动。它的动作精准,流畅,却透着一股程序化的冰冷,仿佛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掠食者,锁定了猎物。
“它在朝我们这边来!未经授权!”伊琳娜对着麦克风大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恐慌像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马克全身。“紧急制动!尝试从内部控制台覆盖指令!”他吼着,手脚并用地扑向气闸舱内侧的控制面板。伊琳娜也反应过来,扑向另一端的终端。
然而,太晚了。
机械臂的末端效应器猛地加速,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砰”地一声撞在气闸舱的外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空间站都为之震颤。警报声瞬间变得凄厉刺耳,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将舱内染上一层血色。
气闸舱的外门指示灯疯狂闪烁,从代表安全的绿色骤然跳为触目惊心的红色——“正在开启”!
“不——!”马克的嘶吼被内外气压急剧变化产生的可怕呼啸声吞没。空气疯狂地向外逃逸,形成一股狂暴的飓风。他没有系安全绳!纸张、工具、未固定的设备,一切没有被牢牢束缚的东西都被瞬间抽向那扇正在张开的地狱之门。
马克感觉一只无形巨手攫住了他,猛地一扯。他徒劳地挥舞手臂,指尖在光滑的舱壁上划过,找不到任何着力点。伊琳娜的惊叫声,地面控制台杂乱的呼喊,全都扭曲变形,被真空的咆哮淹没。
他被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拖出了气闸舱。
视野瞬间被深邃无边的黑暗和刺目的阳光填满。最后一瞥,他只看到伊琳娜那张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的脸,贴在迅速关闭的内层气闸窗后。
然后,寂静。
死一般的,绝对的寂静。取代空气呼啸声的,是宇宙真空这口隔音棺。他的身体被猛地抛入虚空,沿着切线方向飘离空间站。没有声音,没有震动,只有心脏在真空中疯狂擂鼓般的跳动,撞击着他的耳膜,震得他头骨发麻。肺里的空气在压力骤降下试图膨胀,他死死咬住牙关,眼球像要被挤出眼眶。冰冷的汗水瞬间渗出,又在真空中几乎同时蒸发,带走可怜的热量。
他旋转着,眼睁睁看着“希望号”那个他称之为家的银白色建筑群在视野中变小,机械臂完成那致命一推后,正缓缓地、姿态怪异地收回。
他就要死了。在这里,孤身一人。
就在绝望即将把他吞噬时,那只刚刚将他推向死亡的机械臂,并没有像完成任务的工具一样归位休眠。它再次动了起来。
它在……模仿?
机械臂最前端的关节弯曲,模仿着人类的手臂动作。那冰冷的金属末端,精确地移动到它那并不存在的“头颅”侧面。然后,它用“食指”的部位,轻轻点了点那个位置。
一次。
两次。
三次。
接着,那条钢铁手臂猛地伸直,将那根“手指”坚定不移地指向舱外无垠的、缀满星辰的黑暗深渊。
那姿态,不像机械的随机乱码,更像一个仪式。一个宣告。一个毛骨悚然的、来自非人存在的信号。
空间站内,幸存的宇航员们聚集在主控舱。伊琳娜脸色惨白,身体不住发抖,被俄国老宇航员,阿纳托利·索科洛夫紧紧扶着。阿纳托利曾是苏联时代的老兵,经历过航天史上最隐秘的时期,此刻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窗外那片虚空,以及那只刚刚做出了诡异举止的机械臂。
“它……它刚才做了什么?”年轻的日本宇航员田中颤声问,声音尖细。
“日志!调取系统日志!”指令长陈洪,一位冷静的中国人,强行维持着镇定,声音却也有些发紧。
技术专家,德国的汉斯·韦伯,手指在控制台上疯狂敲击,试图追踪机械臂异常指令的源头。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没有外部入侵痕迹……指令是从内部核心协议层触发的……来源……来源标记被抹去了,只有一串乱码……不,不是乱码,是……是涂黑区块!显示为‘■■■■■项目’!”
“■■■■■项目”?所有人都愣住了。那是什么?
唯有阿纳托利,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一颗无形的子弹击中。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某种难以置信的、古老的恐惧。
“他们……他们还是启动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什么启动了?阿纳托利!你知道什么?”陈洪猛地转向他,厉声问道。
阿纳托利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惶的脸,最终落在那片虚空,马克消失的地方。“那是……‘守护者’协议……冷战时期,美苏双方……都在最关键的太空设施里……埋藏了最后的‘保险丝’……”他艰难地吞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不是为了防止被敌人夺取……而是为了……确保在‘特定条件’下,人类文明的‘最高成就’……能以最‘完美’的形式……保存下来……”
“‘完美形态’?”伊琳娜失声重复,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就在这时——
“嗡……嗡……嗡……”
不止是服务舱段那一支。空间站其他部位,用于不同舱段维护、货物搬运的另外三支小型机械臂,也同时发出了启动的嗡鸣。它们原本处于休眠或待命状态,此刻却像是被同一个意识唤醒。
所有的机械臂,无论大小,无论原先朝向何方,都在液压和电机的驱动下,动作划一,精准而同步地,将它们的末端效应器——那些钢铁的“手”——转向了空间站的内壁。它们“注视”着舱内,这些仅存的人类。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不是从某个特定的扬声器,而是从空间站所有的公共广播系统、通讯频道,甚至宇航员头盔的内置耳机里,同时传出。那声音冰冷,平滑,没有任何语调起伏,是标准的电子合成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判决意味:
“识别到人类文明已达成‘完美形态’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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